今年9月11日当天，我到达华盛顿开始访问美国智库。当地电视报道各地举行了不同的纪念活动。纽约的活动声势浩大，一些人在搞纪念，一些人在搞示威。记者报道说，抗议的人群中有许多是 “茶党”（tea party）的支持者。茶党是个什么党？我上网查阅，和接触到的专家讨教。逐渐对“茶党”及其运动有了一些了解，并对其背后的思想理论基础也开始有了一定的了解。
“茶党”吸引大众眼球开始于去年4月15日“纳税日”的一次抗议活动。那天，美国有上百万人举行全国性的游行示威活动，反对政府的高税收、高支出。示威人群中打出了“税收已经够多了”?Tax Enough Already 的横幅。记者把这一口号三个词的第一个字母拼在一起?TEA ，称这些人为“茶党”。一年多的时间里，“茶党运动”在美方兴未艾，越闹越欢。最近中期选举中，茶党人士又有所斩获。
关于“茶党”在美国是有其历史渊源和现实社会基础的。
一、波士顿的倾茶案。发生于十八世纪美国独立革命中最重要的大事之一。1773年5月，英国议会通过了新法案，给予东印度公司以茶叶售卖的垄断权，享受超低税率，使得美国的茶商无法竞争。12月，波士顿一批反抗英国统治的人假扮印第安人，趁夜爬上英国货船，将数百箱茶叶倾入查尔斯河的入海口。这次事件是美国独立革命的先声。当时人们把此事件称为“茶案”，把反抗者称为“茶党”。
二、媒体促成“茶党”概念的传播。2009年2月19日，美CNBC的电视评论员里克·山特利在电视直播时批评政府的房屋救助计划，指责政府鼓励不负责的行为、乱花纳税人的钱。他说：“我在想，7月份就要在芝加哥掀起茶党运动，我会开始去组织?”这番言语当时被讥讽为“年度最牛的胡言乱语”。尽管如此，组织“茶党”的主意却很快在公民中传播开来。
三、“茶党运动”的群众基础。据说，茶党最早的组织者是分散在各地的数百万家庭和职业妇女。她们过去对政治并没有兴趣，关注的是家庭及社区周围的衣食住行和教育问题。奥巴马新政府上台后，为应对金融危机而采取的一系列扩大财政赤字、刺激经济以及增加税收的政策，使得美国纳税人的负担日益加重，民众日益愤怒，于是许多妇女在当地组织起街坊邻居，给议员写信、打电话，组织小规模的抗议示威。这些零零星星的轰动和在厨房的餐桌上形成的组织通过互联网很快就将涓涓细流拧成了一股洪水般的力量。
四、智库的理论支持和媒体的炒作对茶党的发展壮大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也就是说，茶党草根得并不彻底，绝对不是一场没有靠山的平民运动，背后有保守主义大财团支持策划。
“茶党运动”延续了上世纪90年代初美国民间政治运动思潮，谋求自下而上改变现状，重塑美国政治格局。他们有共同一致的政治主张：反对“大政府”，反对政府的浪费开支、过高的税收，认为官僚机构以监管扼杀经济活力——政府的权力越大，这些问题就很可能越严重；民粹色彩浓厚，对非主流族裔具有一定的歧视性。从更深层的角度来看，“茶党运动”之所以兴起，它实际上反映了美国在金融危机大背景下社会秩序的某种失范与人们生活面临的窘境以及社会思潮右转和新保守主义卷土重来的趋势。
对于“茶党运动”，民主党政府一开始更多的是辩解、反驳和指责。但后来改变策略，试图更多地吸收一些茶党的主张和观点。由于茶党的主要成员为共和党人或其支持者，而且茶党从诞生之日起就将矛头对准奥巴马及其民主党政府，因此共和党的最初态度是大力支持，但随着运动的扩大，茶党似乎正在失控并对共和党产生威胁。
只要刨刨根，问问底，我们不难发现“茶党运动”的背后推手，他们始终在一手抓智库，一手抓公众。
在美国，智库是研究公共政策与扮演公共教育的非官方组织，是私人民间部门影响政府政策的一个管道，它是各种不同观点的辩论场合，而不是传播政府已决定的一些政策，但它对政府决策很有影响力。
卡托研究所是最重要的支持茶党的美国智库之一。该研究所创立于1977年，由美国著名的科赫家族支持，是美国第一个自由主义智囊团，拥有百余名全职雇员。卡托研究所将自己定位为无党派，支持的是那些可以促进“个人自由、小政府、自由市场以及和平”的政策。卡托的学者在各种政策上都保持自由意志主义的立场，主张减少政府对国内社会和经济的干预，并且减少在国际上的军事和政治干预。该研究所的专家和其发表的政策文件深受主流媒体青睐，许多卡托研究所的成员都是学界知名的人物，包括了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弗里德里克·哈耶克、詹姆斯·M．布坎南以及弗农·史密斯。 2006年，卡托研究所的前任主席威廉·尼斯凯南发表了一篇很有影响的文章，题目是“限制政府：‘让怪兽挨饿’的方法失败了”。
卡托研究所不接受政府的补助，主要的财力资助者是反对奥巴马政府的科赫兄弟。据公开资料，在1986和1993年间，科赫家族为该所提供了1100万美元的资金。2008年，当奥巴马称全球变暖趋势已“毋庸置疑”时，卡托研究所针锋相对，声称全球变暖学说为政府加强对经济的控制提供了助力，政府的措施花销巨大、收效甚微，且毫无必要。
财团投资智库在美国不是什么稀奇现象。主流观点认为这是“谋求经济目的的一种手段。将财团的资金投给表面上中立的智囊团，由它来雇佣有身家背景和学术背景的人来宣扬看似可信的研究成果。但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其投资人的利益考虑的。”
理论产生以后，必须去武装群众。科赫兄弟意识到了单靠智囊团并不足以成事。他们需要一种能够让自己思想和主张家喻户晓的方法，以此获得公众的支持。他们将波士顿茶党的思想作为研究对象，形成自己的议案，组织动员其分布在全美26个州的50名有偿实地工作者煽动选民为科氏的议案造势。这些努力产生了预期的效果。最近中期选举的结果说明，“茶党运动”至少目前已经赢得比较正面的公众形象，共和党人和民主党人都已沦落为被媒体和大众奚落嘲笑或抱怨的对象。
我们应该正确把握“茶党运动”对美国政治生态产生的影响，尤其是对中美关系的影响。在茶党的阴影下，进一步加大了美国会在对华政策上的不负责任倾向，美国政府部门可能时不时地会搞一些令我们难受的名堂，中美关系可能在一些方面加剧紧张。因为在对华政策问题上牺牲中国利益不会支付美国国内的政治成本，反而可以从中获取政治私利，毕竟中国并不享有美国政治的投票权。
中国经济时报2010年11月1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