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生烦恶之时，通常会用一张唱片或某种类型的音乐来检讨自己的定力。因了这样的机缘，我对“宾根的希尔德加德”产生了奇妙的热忱。虽然迄今我都对这位生活在八九百年前的女修道院长所知甚少，但是她的音乐却给了我最真实的纯净和虔诚的感动。也许我们今天听到的录音里的演唱早已面目全非，但我还是愿意回味或讲述我所了解的关于“她”的一切。

希尔德加德应当算作音乐史上第一位女作曲家，她1098年出生于莱茵河畔的贵族家庭，是家中第10个孩子。希尔德加德曾自称从3岁开始就能看到《圣经》里的幻象并可以预知未来。8岁的时候，她被送给尤塔修女(Jutta of St.Disibrod)，随她在本笃会修道院中学习拉丁文，她的文法学得并不系统，反而让她可以毫无拘束地以自己的直觉来运用语言，她的词汇和句子呈现出丰富层面的含义象征。尤塔修女死后，38岁的希尔德加德被拥戴为新的修道院院长。一场致命大病痊愈后，希尔德加德写下这样的文字：“在我48岁零7个月时，天堂开启，一道明亮的灼目光芒从天而降涌入我心灵之中。它像一片火焰，不是燃烧我，而是使我燃烧。就在那一瞬间，我已能领悟各卷书：诗篇、福音书及旧约、新约中的每一部真义。”这就是关于希尔德加德最著名的传说，虽然也有现代学者认为她的所谓看到了“愿景幻象”很可能是一位癫痫病患者的臆想，但是无论如何，希尔德加德最终用诗歌和音乐描绘了这个愿景幻象，它是那么感人，那么真实可信，那么令人肃然起敬。

希尔德加德的名声越来越大，她和她的追随者后来迁移到宾根附近的鲁佩尔茨伯格，在那里建立起新的圣堂，倡导新的静修方法。希尔德加德的一句名言是：“我看到明亮的天空，从中听到很多种音乐——我听到欢乐的天国居民的颂赞，赞颂那坚定的信念。”所以希尔德加德的圣咏音域更宽广，有很多大跳，特别是在每首歌曲的结尾处高潮之前能够表现出强烈的动感。这些歌曲的原稿都是单声旋律，没有伴奏，但是现在整理并延长出来的许多录音都会有一个或一个以上的长长的持续音符作为伴奏。在希尔德加德生活的年代，教堂所用的音乐称为素歌(plainchant)，音乐跟随简单的单一旋律，通常一个文字音节对上越多的音听起来便越庄严肃穆，而希尔德加德的音乐大多是一个字对一个音，以象征性的语言结合诗句的紧密和音乐性，以丰饶的意象和神秘的美感，给听者以新鲜而源源不绝的能量延续之感。在一个相对寂静的空间，一旦希尔德加德的歌声响起，气场就随之存在，我的每一次聆听都仿佛是第一次听，但感受却是常听常新，新的希望也就不断降临。

关于希尔德加德的音乐，她自己说过的一段话可以做最好的注脚：“这些像流水一般变化无常的音响与寂静，有时恐怖骇人、神秘莫测并且令人眩目，有时委婉温和、抚慰心灵，然而无论如何都必须经由我的音乐如潮起潮落般的律动传达出来，我的歌一定像是为上帝呼吸间所吹动的羽毛，在空中悠悠飘浮。”这可能是一位圣徒表达自己和上帝之间的关系最富有想象力的形容吧？

关于宾根的希尔德加德音乐“复活”，有以下两个录音版本评价最高。本杰明·巴格比（Benjamin Bagby）指挥下的Sequentia合奏团是录制宾根的希尔德加德“颂歌”的权威团体，编号为Deutsche Harmonia Mundi 05472 77320 2的专辑包括八首颂歌，竖琴和两把古提琴的伴奏营造了庄严、神秘而优雅的中世纪氛围。当然Hyperion公司出品的唱片选自希尔德加德音乐与诗歌的选集《天国启示之和谐交响曲》，也是八首作品，由Gothic Voices合唱团演唱。此唱片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声誉，已卖出数十万张，并获得《留声机》杂志唱片大奖。

其他比较受欢迎的录音还有《宾根的希尔德加德歌曲》(Psallite 242/040 479 PET)、《宾根的希尔德加德：德性之律》(Harmonia mundi 20395／96)、《宾根的希尔德加德：交响(灵性歌曲)》(Harmonia mundi IC O67-1999761)等。比较有趣的一张唱片是EMI厂牌 l994年出版的，名为《异象》(Visions)。虽然唱片中所收录的并不完全是希尔德加德的音乐。但演唱者是真正的本笃会修女杰尔曼妮·弗里茨（Germaine Fritz），其虔诚的表情和空灵的歌喉自有动人之处。■

作者为音乐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