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广州,风轻云动,这是一年中最短暂易逝的春天。打电话给程益中,他说就在楼下等我。从楼上下来,大堂门口停着一辆不算很新的本田车,只见灰色车窗玻璃慢慢摇落,一张英气逼人的脸露了出来。
上车的一刹那,我听到了一支很美丽的曲子。
这就是程益中生活的一个部分,创造生活,享受生活,在紧张的工作之余,依旧不忘平静地领略生活和艺术之美。
很多年来,我喜欢这样的表情:不含蓄,虽然有些激扬人生的,但很真实。程益中就是一直以这种率真的性情,出没在他的工作和生活中。这种同事、朋友和兄弟的感情一直陪伴了我很多年。
在外人看来,程益中一直专注于研究报纸,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报人。其实,程益中的才气远不止此。1997年,那个开辟《纵情声色》、《羊城碟报》专栏作家中的程益中,在诸如《一枝梨花压海棠》等文章中的那种博古通今的文采,一直令才子云集的都市报人慕羡不已。做《南方都市报》对这个从1989年就开始在南方日报文艺部打水扫地的年轻人来说,只不过是压抑和隐藏多年的情感和才华的一次集中释放而已。
对于这样的人,无论他做出多大的成就,你丝毫也不用怀疑。因为他的偏执,他对做一件事情的专注和入迷,甚至可以让你感觉到那种疯狂的情绪在你眼前无限的滋长。就是这种情绪支撑着程益中,很多年后再次回望过去的岁月,不知道程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不会为他那些跌宕起伏的往事惊出一身冷汗。
对程益中来说,广州这座城市对他的影响是很显见的。从1985年考到中山大学中文系之后,16年中,除了到广东下面的城市驻记者站之外,他一直没有离开这座有着凝重岭南文化的城市。
他淘碟、他在黄昏的时候悄然的出没街市、他静静的思考着往事。他甚至有时还会跟朋友们聊起那些懵懂的岁月:1985年,他第一次进入城市后站在公众的讲台时,看着其他同学如此流畅的介绍自己的时候,他的羞涩和内向,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从此,他发誓改变自己。多年以后,他不但改变了过去那个不善言说的性格,他已经能够用自己煽情的方式去说服别人。
这一点,他成功了。
当再次回头看,在这样一个张扬激情的年代里,能够厮守一座城市对一个内心里有无限激情的年轻人来说,这不是一件易事。这座城市甚至耗尽了程益中一生中最好的一段青春岁月,在这座开放的、甚至有些迷乱情绪的城市里,程益中放开胸怀领略了这座城市里所有的给养,他的思考后来终于结成了丰硕的果实。
不能不提他的出处,这是一个很必要的前提,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到真正的答案。从广州回望,那是一千公里之外的一个文化之乡,美籍学者吴江曾说:这里是中国最优秀的文化板块。
这里就是以安庆为中心的皖江板块。在这个板块里,走出了享誉历史的桐城派,走出了朱光潜、宗白华等美学大师,走出了陈独秀、胡适等新文化运动的巨匠。厚重而不断革新的思考,铸就了这一带文化人的历史命运。
这种类似先天性的、宿命的、血肉相连的故土文化,在程益中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这也是程益中时常想着改写一些拙劣的历史性存在的出发点。
在一个凌乱的都市里,他上路了。结果是他革新的不仅是广州媒体的思路,他还同时深深的影响着新一代的中国报人,越来越多的新锐报人被程益中的思路潜移默化地渗透,从而形成了蔚为大观的新媒体景象。
在2001年《南方都市报》的元旦献词中,程益中第一次在国内媒体领域提出了这样一个概念:“我们也许不是最好的,但我们比好的更好。我们都是搞实业的人,我们都想搞大。办报与种地并没有什么两样,卖报纸与卖苹果并没有什么两样。千万不要把我们看得太重太高。”
在貌似国家利器和正义、公理、良知化身的媒体上,程益中最终将他内心中真实的一面诠释在传阅率广泛的新闻纸上,从而也彻底的解构了一个笼罩着权力媒体阴影的时代。从这里,我们也大可领略到程益中在他个人生活之外的媒体上阐释的生活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