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风生说辞职
日本民主党代表小泽一郎5月11日下午5时在党总部召开记者会，正式宣布辞去党代表一职，以消除“西松献金案”的负面影响，确保本党赢得国会众议院选举。
小泽在记者会上显出如释重负的轻松，不时谈笑风生，开几句玩笑。但一再坚定地表示，自己在“献金案”上问心无愧，毫无问题。他的辞职仅仅是为了团结全党赢取胜利的“自我牺牲”。
同时，小泽还特别指出，自己从来没有把问鼎首相宝座当做奋斗目标。改变日本，实现“以国民生活为第一要务”的全新政治和建立日本的议会制民主主义才是自己的抱负所在。
许多资深媒体评论家称，在日本现代史上，微笑着宣布自己辞职的政治家，小泽是第一人。小泽显然成竹在胸，还将在历史舞台上扮演大角色。
日本前首相中曾根康弘在接受《产经新闻》的采访时指出，小泽在此时辞职是基于对民主党有利的判断基础之上的，对麻生首相来说未必是好事。此举有博国民同情之嫌，自民党在选举时不可掉以轻心。
在自民党的政治腾达轨迹
说起小泽从政四十余年的政海经历，以川剧“变脸”来形容其在日本政坛纵横驰骋似较为恰当。
小泽也是位二世议员，1942年5月24日生于岩手县，1967年3月毕业于庆应大学经济学部，是小泉纯一郎的前辈。同年4月，入日本大学大学院准备继续研读，不料其父小泽佐重喜于1969年病逝，小泽一郎奉召回岩手县父亲病榻前承受遗命，弃学从政，接下了父亲的竞选地盘。
小泽的选区地属日本东北的农村地区，人口散布稀稀落落。有时车行两三公里，仅有几户农家。但岩手县的农民自有其选人的标准。如小泽初次投入选举，就牢记其父教诲，要一户户地拜票，农民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候选人的一举一动。同时，也要让农民感到实惠、贴心。小泽踏踏实实，选举宣传车停在每户农民家拜票，诉说政见，农民虽紧闭着大门，但都从窗户缝把小泽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每天傍晚，小泽必赶回选举事务所，与助选人员接待来自四村八乡的选民。小泽亲自给每位赶来支持他的选民发放饭团子，按家族人数计口送上，一人一个。饭团子的馅儿是一张糅紧的一万日元，送出一个饭团，就是得到一张选票。
小泽就是用“诚加钱”的两手抓住了岩手县选民的心，使岩手县成为小泽政治王国的根据地。无巧不成书，同年留学伦敦的小泉纯一郎也因同样的原因回国竞选。不过小泽一战成功，而小泉却落选当了福田赳夫的政治秘书。
小泽佐重喜当时所属自民党最大派阀田中派，也是田中派系的干将。田中角荣是个长袖善舞的大政治家，善于也敢于提拔青年才俊，田中对小泽一郎的提拔，使他很快成了政坛新星。
小泽自1969年12月初次当选众议员后，在仕途上得田中擢拔之好风，扶摇直上。自1975年出任自民党文教委员会常任委员起，至1985年的十年间，历任科技厅政务次官、建设省政务次官、自民党政调科学技术部会长、政调水产部会长、政调会副会长、自治大臣兼国家公安委员长。
然而，政海波澜无情。1985年，田中角荣因“洛克西德贿案”仓惶下台，田中手下大将竹下登急于当首相，趁身患脑梗塞的田中不能理事控制之机，率小泽、桥本、小渊、羽田、金丸信等“七奉常”造反，拉走了田中派120人中的113人，自立门户，建“经世会”，宣告田中派被竹下派取代。
竹下上台后，“七奉常”论功行赏，小泽先任内阁官房副长官，在1989年跃升为自民党干事长，离总裁宝座仅一步之遥，前景大为光明。
风云变幻大王旗
1989年山雨骤至。竹下因“里库路特贿案”黯然下台，小泽出任竹下派代理会长。形成竹下垂帘听政，小泽前台操盘，军师金丸信居中调停策划的“金、小、竹”三辆马车体制，依靠一派独大的力量，继续操控自民党的金权体制。
然而，此景不长。1992年，竹下与小泽展开激战，竹下趁小泽不在东京时操控选举，扶小渊上台。小泽背中暗箭，拒不承认选举结果，率众脱离竹下派，成立“改革论坛21”，形成小泽与小渊两派，同时也结束了党内一派独霸的局面。政治嗅觉灵敏的小泽，从一系列自民党贿案败露、民众厌恶的风向中，闻出了方向，竖起了改革大旗。
一个动荡分化的时机到了。1991年11月，在党内竹下派的支持下，72岁的宫泽喜一就任首相。宫泽喜一是个著名的财政专家，竹下推宫泽执政，意在借宫泽之力扭转泡沫经济的困局。
但宫泽似乎时运欠佳，改革魄力也不大。由于接连发生了“共和事件”（自民党议员阿部文男接受共和公司贿赂，被媒体曝光的事件）等丑闻，加上对国民承诺的政治改革没能如期推进，1993年6月18日的众议院对由在野党联合提出的宫泽喜一内阁不信任案的表决，最终以255比220的票数通过，小泽率38名反叛者联合在野党葬送了宫泽内阁，日本媒体称之为小泽的“六一八政变”。
自民党正式分裂，小泽率44名国会议员，另组新生党，自任代表干事，与自民党正式分道扬镳，并支持细川护熙的新党，促成了在野党的大联合，形成了非自民党联合政权的诞生。
非自民党联合政权的诞生，使1955年起由自民党长期一党执政的“55体制”落下了帷幕。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小泽是日本“55体制”的掘墓者。
追求两大政党体制的政海波涛
小泽退出自民党，表面看是权力之争，狼窝里的反乱，不过细查小泽的政治主张，他自有一套追求政治理念的政治战略，又有策划于密室、点火内外、纵横自在的政治谋略和手腕。
1993年，即小泽另立门户之日，便推出了反映其政治理念的《日本改造计划》，该书继承了中曾根等党内保守派的政治家的构想，要改宪改制成为普通国家：又吸收了美欧政党政治的经验，试图推动建立日本的两大政党轮流执政的良性竞争的体制。
从这个意义上，小泽确是日本政坛上鹤立鸡群的人物。不过为了达到政治目的，小泽在政坛上翻云覆雨，给人影响最深的还是其不择手段、功利至上的印象。
1993年7月，日本政坛与社会掀起了一股改革风潮，原日本熊本县知事细川护熙，是细川藩主的后裔，政治敏感性强，趁势崛起，组成了新党，成立了日本政坛的一支新军，小泽顺势应变，将在野党各党，即社会、公明、民社、社民、先驱新党与新党，再加上自身的新生党，组成七党联合体制，由新党党首细川任首相，社会党土井多贺子任众议院议长，建立了联合政权。
不过七党联合政权没有共同的政见理念，利益也不相同。小泽独断专行，遂引起政海波澜。如细川上任之初，小泽急于推出长期困挠日本财政的巨额赤字的改革，准备一举把消费税从3%提到7%。而如此有关国计民生的大政方针，只是由小泽牵头，加上大藏省事务次官斋藤和细川三人在料亭密室商谈后便决定了。消息传出，舆论哗然，联合政权各党愕然，自民党则大肆抨击。结果密室策划流产，也给联合政权造成伤害，各党各派疑心暗鬼，离心离德。
但小泽不仅不吸取教训，反而认为细川优柔寡断，想直接操控政权。所以在1994年4月逼细川下台后，护送亲信羽田孜上台组阁。
然而，社会党与先驱新党不满小泽的专横退出联合政权，并在6月内阁不信任案表决中和自民党联手，将羽田孜内阁拱倒，使新生党沦为在野党。自民党也如小泽之法炮制新酒，让出首相之职由社会党的村山富市去做，组成自民、社会联合政权。小泽遭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报复，在政治生涯中首次大败。
败而再战，不服输的小泽虽收敛了几分独断专行，但仍图东山再起。1994年12月8日，小泽经过积极奔走，成功地将细川新党与公明党聚拢，在横滨成立了新进党，旗下议员有214人，由海部任党首，小泽任干事长，成为仅次于自民党的第二大党。
小泽追求的日本两大政党格局似已形成，1995年新进党高唱新歌猛进，在当年7月的参议员大选中大跃进，成为参议院第一大党。
小泽走麦城后的反省
小泽任了新进党干事长，行事作风老调重弹。如在自民党一样唯我为尊，以人划线，引起党内大分裂，不少人离党出走，组新党新派。小泽再次错误地判断这是海部党首统率不力所致，在1996年2月亲自出马竞选党首，击败了先前好友羽田孜任党首。然而，未及小泽实行一元化领导，他以人划线结派的弊病立现。被冷落的细川、羽田等纷纷出走，新进党分崩离析，小泽不得不宣布新进党解散。
小泽率亲信54人成立了自由党，并试图与自民党的小渊合作。但因小泽讨价要挟过分，导致小渊气急病死，合作未果。小泽的一连串所作所为，使民众对小泽的改革标榜产生了怀疑，认为他的各种口号与权利手腕，均不过是自己想达到夺取政权的野心而已。
连走麦城的小泽似乎有所反省，笔者曾应邀去一政治团体演讲，看到该办公室墙上挂有小泽书写的“诚”字色纸。笔者问：小泽讲诚吗?那位政治团体负责人说，小泽近来也一直反省，认为政治毕竟要以诚为本，要取信于民，不能光凭手腕谋略。
或许是反省的功效，小泽在实际政治活动层面上确有焕然一新的亮点。在2003年加入民主党后，特别是在2006年成为党首后，小泽注意听取各派人士的意见，不搞一言堂。同时放下身架，努力与年轻一代的政治家进行交流互动，加以提拔扶植，并勤走地方与基层，挖掘能胜选的人才，进行选举布局，还保持与民众和各阶层的联系对话。对各在野党也强调互利互助互动，团结对敌，一改以前急功近利的政策。
赢得参议院选举大胜
2006年4月，坐了几年冷板凳的小泽，在民主党创始人鸠山由纪夫的大力支持下，成功当选为民主党党首。小泽上台后，面临着预定在2007年7月29日举行的参议院选举。
日本实行众参两院制，众议院是政策法案的立法院，通过的法案按惯例要在参议院以多数形式通过，就算正式法律生效，成为国家的政策法令。
日本参议院共有243席，自公两党当时在参议院有135席，占大多数。按惯例，参议院每三年，半数人要改选。该年夏天参议院选举，自公两党改选议席达77席，其中公明党为13席，自民党为64席。一般而言，公明党有稳定的组织票源，维持原数13席应没有什么问题，而自民党这次改选的64席，至少要获得51席，才能达到自公过半数122席。
倘若自公两党在这次参议院选举中不过半，那么两党在众议院强力通过的法案就可能在参议院不能获得通过，要打回众议院再审，且需经过六十天后，获得三分之二的赞同票才能产生法律效应。
如是，日本政治将出现麻花式扭曲格局，造成政治运转滞压与失控的危机。当时，自民党正是“太子党”安倍任首相。用民主党干事长鸠山由纪夫的话来说，论政治资历与经验才识，安倍与小泽相比，犹如孙子与爷爷较高低。
小泽一郎确实是玩政治的老手，在参议院选举前，成功地抓住民众渴望生活安定的心理，挖出了社会保险厅草菅年金的问题，大肆炒作，形成轰动的舆论，有力地冲击了自民党的政权，导致安倍内阁的信任度在民众间直线下跌，从原来执政初的近80%跌至35%左右。
社保厅的年金管理，暴露出官商勾结的腐败体制。历代社会保险厅长官、重要的位置，均由厚生省相关退休官僚充任，拿高薪不管事，电脑管理系统委托NTT，历年所交的委托费用高达三兆日元。然而，花了巨金的电脑管理系统在毫无责任心的官僚管理下，竟然产生了达五千万余不能名实相符的年金登录号错码问题，导致日本国民陷入恐慌之中。
民主党为首的在野党乘势追击，小泽一郎则打出“生活第一”的选举口号，把选举聚焦定位在年金之争与民众生活安定之争上。
小泽在选战中显出破釜沉舟的姿态，展开全国“行脚”（原意是“僧人为寻师求法而游食四方”，此处指到全国进行选举演说——编者注），到各县各市宣讲打拼。从拜会地方实力人物到去乡村站在板箱上用嘶哑的声音演说，并与老人握手言欢的镜头，着实令日本民众印象深刻。
2006年7月29日晚开票结果显示，民主党赢得了参议院过半数的大胜。而在民主党当晚预定召开的记者招待会上，小泽因累倒而不能出席。
小泽一郎秘书案中的美国因素？
小泽率民主党赢了参议院大选后气势如虹，在国会议论中对自民党议案、法案横挑竖批，不是杯葛，便是马拉松式的议论、修正或提对案。对自民党的丑闻和失言，更是穷追猛打。如安倍首相任内，原农林水产大臣松冈利胜因安倍对其经济问题与多次失言的追究而自杀身亡。
年轻气盛的贵公子安倍晋三，哪会逆水行舟，在受到接二连三的政治冲击后，搞得精神恍惚，不堪重压，终于在参议院败选后不久便宣布辞职下台。
接任自民党党首的福田康夫，是原首相福田赳夫的公子，与小泽同出侯门。他想跟民主党共组联合政权，无奈小泽麾下各军团造反，旨在单独夺取政权而未果。福田康夫的政权勉强撑持了一年也宣布辞职了。
福田的后任麻生太郎，祖父吉田茂是日本战后名相。麻生能言善辩，又能见风使舵，但其内阁在以小泽为首的民主党等在野党的攻击下，也无法施展拳脚，民众声望、支持率一度跌至百分之十几。
自2007年7月民主党在参议院大选胜利后，自民党与公明党的联合政权，两年不到，倒了两位首相，组了几次阁。日本的政治运转机制，不能说武功全废，但已彰显机能停滞，病入膏肓的事实。
按日本众议院议员任期规定，2009年9月应解散众议院重新进行大选。从麻生内阁民众声望支持度跌至百分之十几的低支持率看，日本国民思变，想换小泽的民主党上台做做看的想法已成为政治大潮流。
但就在这改朝换代的大节骨眼上，2009年3月，突然爆出日本检方逮捕和起诉小泽首席秘书大久保隆规涉嫌非法收取企业献金案。这无疑是对小泽与民主党夺取政权的大业与壮志的当头棒喝，而对自公两党联合政权则是利多消息。2009年4月，麻生政权的支持率开始回升到百分之三十左右。这回升率，除了麻生拼命打出应对挽救金融危机的多节火箭式经济振兴案和对全体国民发放名为刺激消费的“定额给付金”人均1.2万日元等因素外，关键因素还是小泽的献金丑闻。丑闻使民众对小泽率领的民主党执政能力和政治品质产生担心、怀疑。
小泽确是当今日本政坛的田中角荣式的、深得金权政治奥妙与人脉的第一人。日本政界选举时有“五当三落”之说。即如有5亿日元的选举资金则可当选；而只有3亿者则有落选之虞。党首和派系的代表的首要之务即要会弄钱，以便在选举时分发给自己的门人。
田中角荣因在对中外交政策等方面不买美国的账，有自说自干的倾向，导致美国向日本检方提供了田中向洛克希德公司索贿5亿美元情报，使田中角荣狼狈下台。另一田中大弟子，小泽的师兄金丸信也是在想和北朝鲜搞秘密建交谈判时被日本检方送上被告席的。
有意思的是，2009年2月14日，小泽对媒体放言，按军事革命后的形势而言，现代战争在第一线不需要很多军力，美国在日本驻有第七舰队，从战略角度看就足够了。言下之意，民主党上台后美国驻日本的众多军事基地可以撤废，对日美同盟要从形式到内容作根本性的调整。此言甫出，小泽即被日本检方盯上，并在这关键时刻出手，难怪媒体称这是一场有历史渊源的“宿命对决”。
小泽在3月24日召开的记者招待会上也指责道：“就在大选进入读秒阶段的节骨眼上，却发生这样的事情，检查部门有责任对这一巧合进行说明。”检方则立即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并澄清说，检方“不可能带着政治目的进行调查”。
据检方相关人士称，从1995年起，西松建设就设立新政研进行间接献金。那时经与小泽磋商并获同意。此外，双方就每年提供约2500万日元献金进行过协调，西松建设方面十几年来的献金总额达到约3亿日元。
一般的政治观察家则认为，小泽的资金管理团体“陆山会”虽说是违反了《政治资金规正法》，但如从轻发落的话，因其犯的仅仅是形式错误，若加以指导，将献金划入小泽所属党的支部就不是问题了。钱仍可归小泽支配使用。自民党的许多重要人物，如前首相森喜朗，现经济大臣二阶俊博等都接受了西松建设的多额类似性质的献金，但在小泽事发后，都以退回便了事，不见检查有大动作。
但小泽在辞职记者会上对检方的指控仍断然否定，显示小泽VS检方的斗争还将继续，胜负尚未见分晓。
中国崛起对日本政局冲击性的影响
小泽的“第七舰队”论不是一时心血来潮的政客空论，而是基于要把日本从战后一贯追随依附美国的日美同盟关系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将日本推进到普通国家地位的战略性思考。小泽的思考是深思熟虑的。笔者认为，影响小泽思考的外部最重要因素，源于中国作为世界大国的崛起。
笔者曾在2002年的著作（《中国的世纪、日本的战略》）中提出：中日美三国关系，从最符合三国利益的角度考虑，应该是正边三角形关系。中日双方都要纠正重美轻亚的思想，重美轻亚的思想本质是“脱亚入欧”思想的延续，这已经不符合21世纪新时代的政治现实了。
小泽是日本政治家中最早倡言中日美三国应是正边三角形关系者。小泽在2006年9月的《外交发展中国家的日本》一文中说：“当中美形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后，日中与日美关系势必要进行调整。目前只有日本作为远离中美两国的存在形态是不可取的。我认为日本在三国关系中处在关键的位置上，可以发挥利害调整的重要作用。”
2009年2月17日在记者会见中，小泽更进一步说，所谓同盟关系不是一方依附另一方的关系，而是以平等对话伙伴的关系，互相商量，达成互利的结论。
小泽是个有言实行的大政治家。从1986年起，小泽便积极推进中日民间草根友好交流。2007年12月，他亲率日本各界精英450余人，组成访中代表团。当他看到胡锦涛主席亲与代表团成员一一握手交谈之景，连说感谢、感动。“小泽感动”一景通过电视使日本国民印象深刻。
随着中国崛起，不仅以小泽为代表的民主党外交战略思想发生了变化，日本政、学、财各界也受到了冲击。
2009年3月，日本外务省举行了一个专题研讨会，谈的是2009年日本外交，核心问题是日美关系、日中关系。这次研讨会的结论强调希望“尽量延长美国主导的世界秩序存在的时间，并长期利用日美同盟关系”。
同时，此结论又强调：“日本要改变与美国不对称的同盟关系，防止美国在与其他国家交往时，忘记日本的利益。为此，需要推进中日战略互惠关系，加强与俄罗斯的关系。更为本质的是，日本要成为强有力的盟国，以确保自己的发言权。”
此外，在保持日美安全保障合作关系的同时，与中国举行对话，并建立中美日对话制度。
看来，注重中美日大三角关系的平衡，已成为日本外务省外交方针思维的基本倾向。
与此同时，被称为日本新保守主义元老的日本前首相中曾根康弘在3月发表了题为《共同货币开拓日本和亚洲未来》的论文。
中曾根指出：游离了实体经济的美国金融资本主义的增长是这次金融危机的背景，经济地位的相对下降使得美国很难以一国之力来继续承担支撑和维护全球化市场所需要的巨大成本。超越工业化8国集团的、包括G20在内的集体领导体制将是国际金融市场的新的司令部。为此，我们必须看到以美元为单一基准货币的体制将不再成为前提，世界将引进区域性共同货币，进入由多种基准货币组成的体制。亚洲国家之间以美元来结算，需要承受汇率风险（货币交换成本），而美元又要受和亚洲市场无关的其他地方的经济变动的影响。
为此，中曾根康弘建议：“经济规模为世界第二的日本和第三的中国，应该成为核心，再加上韩国及其他亚洲各国，大家朝着创设亚洲共同货币的目标，互相配合，扩大合作。”
中曾根康弘认为他的这一设想不是画饼充饥。他还勾画出了“三步走”的进程表。在2010年前构筑起区域内合作机制，2020年创设亚洲货币单位（ACU），然后在2030年开始使用亚洲共同货币即“亚元”。
中曾根的论述，显然代表了日本政界对中国认识论的转变。因为在2002年，时任总理的朱基就在东盟与中日韩峰会上提出启动中日韩三国自由贸易区的构想，受到小泉政权的不屑与冷遇，认为中国是要与日本抢风头和使日本疏远美国。
日本政学界的右翼也受到了中国崛起的冲击，特别是在以美国为震源的世界金融危机后，如日本安倍、麻生内阁的外交智囊与政经顾问：京都大学教授中西辉政、拓殖大学教授森本敏、一桥大学教授中谷严等，都对加强日美同盟的“联美抑中”战略思考与追随美国自由放任经济政策有所反思并有所修正。
如中谷严就说，日本不能再盲目地追随美国的经济与金融政策，应按日本的现实制定出自己独立的、符合国情的政策。中西辉政与森本敏也认为从维护日本的国益出发，应该在有些方面加强与中国的协调与交流。
更有些冷静的学者专家，如著名作家五木宽之说，面对巨大的中国的崛起，日本应该面对现实，冷静思考，重新作出国家发展方向的定位。从长远的历史发展观点看，日本应该向精致、富强的国家目标发展，做一个如欧州的西班牙那样的亚洲中等国家。
中国的崛起，不仅强烈地冲击着日本的政局，而且将逐渐改变着东亚与世界的政治力学地图。
日本政局的展望
日本检方在日本政局处于关键的时刻对小泽出手，不管日本检方有无其政治目的，但客观上是给面临失去政权危机的自民党提供了一个绝地反攻的机会，使沉入低谷的麻生内阁微微有了反弹迹象。
麻生太郎在4月的赏樱花会上吟诵了自己创作的和歌：“且问乡樱因何绽，缘自耐得三冬寒。”诗中透出他的政治生涯，顶住了小泽一郎民主党的寒风吹刮，用春季的到来影射目前自己支持率出现回升的征兆。
然而，小泽却使了回马枪，毅然宣布辞去民主党党代表职务，并主导推出了政治盟友鸠山由纪夫为民主党新代表。目前，民主党组成由鸠山在前台指挥，冈田克也干事长居中调停，小泽（民主党首席代理代表）实际负责选举的新“三驾马车”体制。
新体制除了强调关心民众疾苦的“生活第一”口号和追究“年金问题”等有民主党政策特色的政纲外，还针对民众对世袭政治开始呈反感的动向与日本经济失速和“少子化”等重大社会问题，小泽为首的民主党在政策大纲上提出了反对“太子党”接班与高达20兆日元的财政预算经济振兴案和给生儿育女的家庭长期经济补助等一系列的新政策。
目前，因自民党长期执政而形成的地方与行业的利益集团，提名太子党世袭议员候选地盘之风，已形成自民党的陋习。
从小泉纯一郎到安倍晋三、福田康夫到麻生太郎，四位首相都是太子党出身，其中有三位的父亲或祖父都担任过首相。标榜自己是政治改革家的小泉纯一郎也公然提出今年由他的二儿子来接他的班，似乎要把百年老店继续下去。而麻生内阁的17位阁僚中，有11人是太子党，自民党议员的40%，约50余名是太子党。从政策大纲上，公开提出废除太子党世袭接班，作为同是太子党出身的小泽一郎，是需要有政治勇气的。
目前日本众议员大选已进入倒计时阶段。种种迹象预示着8月大选是最可确定的时期。
日本众议院的议员定数为480人。民主党组成新体制后，民众的支持率有所回升，并已超过自民党。一般分析预计，在小泽主导民主党选举操盘后，民主党可得200至220席位；自民党可得190至200席位。公明党约可得20议席，民主党与自（民党）、公（明党）联合政权都不能获单独过半数的执政席位。如是则势必形成日本政界的大动荡、大分化、大改组。小泽一郎倘若能顶过“西松献金案”的“三冬寒”，擅长纵横连合韬略与手腕的他，届时应能在日本政治舞台导演出精彩话剧，民主党夺取政权是不太遥远的现实。
目前，民主党新代表鸠山由纪夫已明确宣布将继承小泽的政治路线与外交方针。日本民主党执政的政局发展，不仅改变日本国内的政治格局，而且将使东亚与世界的政治板块发生重新组合调整。
（相关简介：松本明，日籍华人，日本政治资深研究者。）
来源：《领导者》28期，天益网受权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