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历史和发展的眼光看内需扩大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5414 次 更新时间:2008-07-11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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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木  

这次亚洲金融危机的根本原因是市场经济固有的内在矛盾即生产和消费的矛盾发展的一般表现。市场经济是一种使被资本分离开来的生产与消费通过市场来实现其统一性的经济形态。资本的本性是追求利润,这就决定了市场经济中的生产与消费的总体平衡必须通过阶段性的不平衡运动即间歇性的经济危机来推动。英国是市场经济的发源地。18世纪英国资本向欧洲大陆扩张的同时也把市场经济的固有矛盾推向海外,由此便引发出法国大革命、美国独立战争以及19世纪愈演愈烈的亚非拉地区殖民地国家人民的民族民主革命 。这些革命造成海外殖民市场萎缩,这又反转过来使英国及后进的资本主义国家(即目前的七大国)国内出现经济危机,并使这些国家通过克服危机获得新的发展。今天已获得民族民主革命胜利的亚洲国家也正在经历这段痛苦的过程,但与欧洲一样,亚洲金融危机过后这些新兴市场经济国家还会有新的发展,这是历史已证明了的定理。因此我们也要用历史和发展的眼光看待这次危机及由此引起的中国国内经济问题。

国内和国际市场是采用市场经济体制的国家实现其经济发展目标的基础。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在上世纪是通过强行向所占海外殖民地倾销商品来转移国内生产危机的;本世纪在国际市场萧条的情况下,他们更多地是运用政府的力量刺激国内需求来化解生产危机的。出口带动是包括中国在内的那些步入国际市场不久的国家普遍采用的剌激经济发展模式。目前亚洲金融危机中一些重要国家的货币贬值,使中国自80年代以来形成的出口带动型的经济面临巨大的压力,具体表现为中国在坚持人民币不贬值的同时,国内存在着高储蓄率、高失业率和由此产生的国内市场疲软等经济风险。这些经济风险如不能有效化解,就有可能转化为很大的国家风险。

国际市场萎缩迫使中国把目光投向国内需求,把经济发展的拉动力从海外转向国内。由海外市场萎缩带来的国内生产危险,可以通过国家财政力量,有意识地刺激国内消费即扩大内需来解决。但对目前中国而言,扩大内需不应从一般生活消费的角度即生存的角度而是应从发展角度着眼。如果我们用发展的眼光看待内需问题,我们就会发现中国国内目前有两大需求急需启动:一是基础设施工程,此工程关乎中国未来的生产力基础;二是农业经营方式转变即从小农业经营的自然经济向集约化经营的市场经济转变的历史性工程,此工程关乎中国未来的生产关系的基础。第一项工作我们已经开始;第二项工作我们尚未予以足够的注意。

马克思说:"生产直接是消费,消费直接是生产。"我们常说:中国的市场在农村,然而,应当补充的是,只有进入市场的农村,才可能是为中国生产提供消费需求的农村。出口带动型的中国经济发展模式的转变与中国农村的市场化改革,应是同一个发展问题的两个互动侧面。出口带动型经济毕竟是民族市场片面开发的产物,而只有与民族市场同步发展的民族经济才是健康的。中国的民族市场的深厚潜力在农村,而开发中国农村市场的最正确的途径是实现中国农业由传统的自然经济向现代化的市场经济的转化,如果从"消费直接地是生产"角度观察中国农村消费问题,就会发现扩大农村需求的主要方向应从对以往农村居民对各档生活用品的购买力的刺激转向对农村居民对各档生产资料的购买力的刺激;当前检验中国农民富裕的主要尺度,应由农民家庭经济中的产业经济,而不再是商业(俗称"跑买卖")经济收入的多少来确定。解决这一问题的唯一出路在于实现中国农业经营方式的集约化和市场化转变。目前,这个历史性的转变过程正在中国自然地发生,现在的问题是,政府是否意识到应使这个自然的过程在国家财政的有力资助下,进一步转变为中国人民的自觉过程。曾是靠小农业起步(商鞅改革)的中华帝国及曾是靠商业起家的欧洲富国西班牙,最终被由蒸气机带动起来的英国所击败的史实,这对今天中国仍是一份不能不进行理论总结的教训。

中国农业目前已到了其传统经营方式非改不可、中国国内市场非向农村深入扩展不可的历史关口,不然我国受制海外市场的被动局面就不能得到根本的扭转;不仅如此,长期依赖海外市场的后果还会反过来对中国的自然经济造成破坏性解体,使大批农民为寻求货币收入涌入城市,从而造成严重的社会问题,这些问题的综合迸发就会毁坏中国经济市场化转轨的自然进程。18世纪末叶的法国和19世纪中叶的中国都因外资涌入过量致使小农业自然经济较早解体,结果造成严重的社会和政治动荡(法国革命和中国太平天国起义)。历史上英国用血与火打开的可获高额利润的殖民地市场,这使英国失去了自我改造的历史机会的同时,却造成了在危机中被迫进行生产技术改造的美国后来居上。历史表明,自然经济基础上的小农业经营体制在未经市场化改造之前解体,对一个国家的长远利益而言,是灾难性的;而持久有利的海外市场,对一国经济的长远利益而言,也未必是好事。今天亚洲金融危机对中国经济提供了一次难得的自我改造的历史机遇。经验告诉我们:我们必须利用这次机遇。在国家财政的有力支持下,把扩大内需问题与农业改造问题联系起来,把农业改造与中国长远发展战略问题联系起来,在发展中解决国内经济风险(比如高储蓄、高失业率及内需不足等)问题,争取在亚洲金融危机过后实现中国经济的第二次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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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国情国力》1998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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