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20年代以来，三星堆和金沙遗址的相继发现震惊世界，大量气势磅礴、威严神圣且文化特征鲜明的珍贵文物出土，让中国古蜀文化的面貌日渐清晰。考古资料显示，成都平原史前古城址群、三星堆遗址、金沙遗址、战国船棺遗址共同勾勒了古蜀文明从起源、发展到消亡的大体过程。其中，三星堆和金沙遗址，代表了古蜀文明发展的两个高峰，两大遗址所展现的聚落形态、技术传统、生业模式、社会结构和信仰体系，共同代表了中国长江上游地区青铜时代鼎盛时期的辉煌成就。作为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组成部分，古蜀文明所承载的太阳崇拜、万物有灵等文化特征，与世界其他地区的古代文明具有惊人的共通性，成为中华文明对话世界的桥梁与纽带。
太阳崇拜，向往光明的古老信仰
亘古以来，金色的太阳辉映着地球，滋润着万物生长，古代先民不能理解太阳的奥秘，以为太阳具有能使万物复苏、生长的超自然力量，因此太阳崇拜成为世界许多古老文明共有的特征。在世界古代文明发源地之一的埃及，他们的大多数神祇都与太阳有关，从第五王朝开始，埃及的法老就将自己认定为太阳神的子嗣，以此来表示自己出身的尊贵。在古希腊的神话中，众所周知的阿波罗是太阳神的化身，也是万能之神。
而南美洲秘鲁安第斯山脉孕育了一支同样热爱太阳的族群——印加人。印加文明于公元15—16世纪达到繁盛，是美洲古代文明代表之一，留下了大量闻名世界的历史和文化遗迹，比如马丘比丘遗址、莫瑞梯田、印加路网、吉氆记事……展现了印加人在城市建设、农业生产、天文历法等方面的非凡智慧。而在精神信仰方面，印加人心中最重要的神灵是太阳神因蒂，印加王称自己是“太阳之子”，认为太阳能主宰宇宙万物。伴随着印加征服周边部落的进程，太阳崇拜的信仰也传播覆盖到周边地区。
为了更接近太阳，印加人选择在山巅之上修建城市，并建造众多太阳神庙。位于马丘比丘的一座太阳神殿，其构建别具匠心。每年南半球冬至时，阳光通过一个梯形的小窗口直射到神殿中一块大花岗岩的中央，光线、窗户和花岗岩三点连成一线。学者们推测这块花岗岩起着印加日历的作用。马丘比丘还有一个名为“拴日石”的建筑，其功能类似于中国古代的日晷。印加人通过“拴日石”阴影的变化来确定季节、编制日历，也表达了他们希望通过“拴日石”把太阳牢牢拴住，让它永不沉没的美好愿望。
中国三星堆和金沙遗址出土的大量文物，同样呈现出古蜀人对太阳和光明的向往。2001年出土于金沙遗址的太阳神鸟金饰，在手掌大小的圆形金箔上，采用镂空的形式呈现出内外两层图案。内层图案为等距分布的十二芒太阳纹，外层图案由四只等距分布的鸟构成，与中国神话传说中的“金乌负日”不谋而合。四只展翅飞翔的神鸟围绕着太阳生生不息、循环往复地飞翔，寓意深远。此外，金沙遗址出土的青铜立人头上戴着太阳帽，俨如光明的使者或太阳神的化身出现在祭祀活动中；带柄铜璧上首尾相接的三只神鸟图案与太阳神鸟金饰一致，是古蜀人对太阳崇拜的真实写照；三星堆遗址出土的铜太阳形器、栖息有九只鸟的青铜神树等，都充分表达出古蜀人对太阳的崇奉。
基于对太阳的崇拜，古蜀和印加两大文明还衍生出对黄金的喜爱。金沙遗址目前出土了包括太阳神鸟金饰、黄金面具、金冠带、金喇叭形器等300余件金器，其数量与种类都是中国同时期发现之最。而在印加文化中，黄金还被用来制造装饰品、餐具、盘子和礼仪用品等。
礼敬万物，天地和谐共生的朴素理念
远古时代，社会生产力低下，对于一些自然现象、自身的生老病死，人类难以科学理解。他们相信“万物有灵”，认为神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与神保持经常性的沟通与对话，关系到民族的生存与发展，并逐步形成与神“对话”的系统化仪式。因此人们常举行各种祭祀活动，旨在与天地神灵沟通，希冀得其庇佑。
在三星堆祭祀坑、金沙祭祀区内，都出土了大量与祭祀相关的遗物，例如材质珍贵、工艺精湛的金器、玉器、铜器和绿松石器；精心筛选的象牙、野猪獠牙和鹿角、龟甲；铜铃、石磬等可能在祭祀中用作乐器的文物，均体现了古蜀祭祀活动的隆重与庄严，表明当时或许已有系统的祭祀仪式。特别是祭祀区出土的众多铜鸟、铜虎、石虎、石蛇等动物造型的器物和特定部位的动物骨骼，体现出古蜀人“万物有灵”的精神信仰。
在印加人的生活中，祭祀同样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他们会举行各种宗教仪式，将金银、布匹、动物、粮食等珍贵物品献祭给神祇，祈求赐福消灾。此外，对动物的崇拜也是印加文明的典型特征。印加文物上随处可见美洲豹、羊驼、蛇等各种动物造型，首都库斯科的城市布局都是按照美洲豹的形状设计的。
在礼乐方面，早在3000年以前，古蜀地区就拥有了较为成熟的礼乐制度，三星堆遗址出土的大量铜铃、石磬以及金沙遗址出土的石磬等文物，便是有力证据。而印加人有着系列的打击和吹奏乐器，也热衷于以欢快的音乐和动感的舞蹈庆祝节日、丰收和庆典。
跨越时空，当代的四川人和秘鲁人，同样继承了其祖辈热爱生活、尊崇礼乐的文化基因。每年春节期间，金沙和三星堆遗址都会举行“金沙太阳节”“古蜀祭祀大典”等盛大的庆祝活动，再现古蜀祭祀盛况。由印加王帕查库蒂设立的太阳节，作为秘鲁最大的庆祝节日，至今仍然能让人感触到印加帝国的辉煌。
古蜀文明与印加文明虽相隔万里，却在太阳崇拜这一共同信仰的纽带下紧密相连。它们各自以其独特的智慧和创造力，在人类文明历史的舞台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作者系成都金沙遗址博物馆副馆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