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古代,孔子被称为“圣人”,孟子被称为“亚圣”。“圣”是从文化角度而言的。“圣人”与“亚圣”作为对孔孟的尊称,意在肯定他们对中华民族文化性格的塑造之功。以孔孟为代表的儒家思想和理论体系形成了“孔孟之道”,构成了中华文明的文化主脉,并在中国社会发展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孔孟之道重在“仁义”的发展,重在性善论、养浩然之气,其自强不息、刚健有为的精神也是重要的思想维度。
孔孟多谈现实人生。公元前524年,子产倡言“天道远,人道迩”,此时孔子28岁。《论语》中,孔子称赞子产“行己恭”“事上敬”“养民惠”“使民义”,有君子之道。孔子有对周礼的梦寐以求,但更多的还是对现实的关怀。《尚书·金滕》记载周灭商后第二年武王身患重病,周公“自以为功”,向太王、王季、文王三位先王祝祷武王康复。《史记》记载周成王年少生病,周公剪掉自己的指甲并掷入河水之中。孔子则不然,季路问怎样敬事鬼神,孔子回答:“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季路又问怎样看待“死”的问题,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孟子》中还记载了孔子对殉葬的看法。孔子之所以有“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的感叹,原因正是孟子所说的“这是因为人俑就像大活人”。可见,孔子多不谈六合之外的事情,处理现实问题时,对鬼神之道也敬而远之。
孔孟多谈快乐人生。司马迁曾说,春秋时期,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这时候,周天子已经失去对诸侯的控制;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诸侯国也很难控制卿大夫了。孔子生活在这种乱世之中,耳闻目睹的杀戮也不少,而自己颠沛流离也“累累若丧家之狗”。即便如此,《论语》第一章记载的却是“乐”:“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通过学习,获得自身的提高,是一件快乐的事情。自己的修养达到一定境界,朋友从远方慕名而来,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杨逢彬先生将最后一“乐”译为“别人没有弄明白,我也不生气”,这便是有德者的自信和快乐。孔子还经常引导学生去体会“乐”,最为人熟知的自然是“孔颜之乐”:“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箪食、瓢饮、陋巷,构成了低标准、多苦难的物质生活,颜回却乐在其中。乐从何来?乐在自身。范仲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与此相似。
孔孟多谈人格之尊严。孔子所处的春秋是乱世,孟子所处的战国更是乱世。对于孔孟而言,他们感受到的多是痛苦。孔孟要在痛苦中寻找快乐,在痛苦中找到人格自尊。因此孔子才有“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的话。孟子时代,社会各个阶层流动更为频繁,春秋时代不绝如缕的贵族制度更是不堪一击、难以为继。知识分子虽然可以自由地在诸侯国之间流动,到处宣传自己的治国方针,但如何解决温饱仍为人生首务。即便如此,孟子也鲜明地拒绝嗟来之食。《孟子》中记载鲁缪公对待子思,屡次问候,又屡次送肉食给他,子思不高兴。最后一次,子思便挥手把来人赶出大门,然后朝背面磕头作揖拒绝了,并说,“我今天才知道君主是把我当狗马来蓄养的”。国君屡次问候子思,为什么子思反而感到羞辱甚至愤怒呢?国君要照顾君子,要怎样才能照顾好呢?孟子解释说:“以君命将之,再拜稽首而受。其后廪人继粟,庖人继肉,不以君命将之。子思以为鼎肉,使己仆仆尔亟拜也,非养君子之道也。”杨逢彬先生翻译为:先称述君主的旨意送给他,他便作揖磕头而接受。然后管理仓库的人经常送来谷米,掌管伙食的人经常送来肉食,这些都不用称述君主的旨意了,接受者也就可以不再磕头了。子思认为为了一块肉便让自己劳神费力作揖行礼,这不是照顾君子的方式。可见,就算是君主对君子有所馈赠,也要充分尊重君子的人格。相对于孔子,孟子更在乎君子的体面,更在意君子的人格尊严。为此,孟子还搬出了“天爵”这一概念。“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弃其天爵,则惑之甚者也,终亦必亡而已矣。”所谓“天爵”就是“四端”,是人人生而具有的。“人爵”就是权力。孟子认为当下社会中的权力,往往是“既得人爵,而弃其天爵”。当然,“天爵”虽是与生俱来,但只有君子才能更好地保养“天爵”,能够更好地教导已经或未来有可能获得“人爵”的人。
孔孟多谈自信。传统儒学实际上是君子之学,既要使人相信自己有成为君子的根源,也要使人相信成为君子并非难事。孔子说:“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又说:“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孟子就更为自信了:“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由周而来,七百有余岁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吾何为不豫哉?”孔孟的自信来自哪里?来自人心之相同。孔子所谓的“性相近”,孟子所谓的“性善”是自信的心理学基础,所以孟子的方法是“推”。君主可以将自己的善借助权力推给天下,天下就皆善了。“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说的就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