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明:墨翟,不只是个团队首领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1032 次 更新时间:2024-07-14 0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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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明 (进入专栏)  

墨翟,是墨家的“头领”;墨家,不同于那个时代的其他诸“家”,因为墨家并不是师徒传承的学术团队,而是一个以墨翟为核心头领的侠客组织,兼具组织性、纪律性和战斗性。《史记》说他们“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成,赴士之厄困”,是一群很义气、很诚信、很卖命、很给力的战斗团队。

整个《史记》,没有给墨翟立传,只是在“孟子荀卿列传”最后提了一下墨子:“盖墨翟,宋之大夫,善守御,为节用,或曰并孔子时,或曰在其后。”司马迁似乎在刻意回避这么一位曾经如日中天的历史人物。但是,附在《史记》最后的《太史公自序》中,倒对墨家做了较高且客观的点评:“墨者亦尚尧舜道,言其德行曰:‘堂高三尺,土阶三等,茅茨不翦,采椽不刮。食土簋,啜土刑,粝粱之食,藜霍之羹。夏日葛衣,冬日鹿裘。’其送死,桐棺三寸,举音不尽其哀。教丧礼,必以此为万民之率。使天下法若此,则尊卑无别也。夫世异时移,事业不必同,故曰‘俭而难遵’。要曰彊本节用,则人给家足之道也。此墨子之所长,虽百长弗能废也。”赞美墨家承奉尧舜节用俭朴之徳。

司马迁没有给墨翟立传,想必有这么些原因,或是因为墨翟及其组织来自社会下层,不属“名士”队伍;或是因为其主要观点与汉武帝时主流意识形态直接冲突;或者是司马迁没能读到墨子的第一手资料;或者是因为墨翟是一位在野的侠客头领……总之,这些疑问还是疑问,只能暂时搁置一边。

其实,墨翟也曾是儒家的信奉者,是周礼文化的弘扬者,他的名声甚至远高孔子。但是,他很快厌倦了周礼的繁文缛节,厌倦了儒家“慎终追远”的奢靡之风,厌倦了儒家将人三五九等区分开来的不平等观。最终,他以一位斗士的形象,出现在儒家的对立面上。

墨翟,身世生卒已经无法考证,推测是出生在春秋末期低微的下层社会,是一名侠客,最终做成了某个侠客组织的一号头领,号称“巨子”。从不完整的历史资料里,可以了解墨翟及其团队概况,虽然尚武,却主张“非攻”。《墨子·公输》中有这样一件事情记载:

宋国遭到强大邻国楚国的侵略威胁。墨翟带领他的军事团队为宋国做好了防御准备。为了避免战争发生,墨子孤身去了楚国,尝试说服楚国放弃军事行动。当时,楚国很自信,因为他们有一位很出色的机械发明家公输般,由他发明了一种新式的攻城武器,据说能战无不胜,敌国防不胜防。按照墨翟建议,楚王让墨翟和公输般在其面前摆开了“模拟战势”:墨翟解开自己的腰带,模拟城墙,又拿来一根棍棒,权当守城武器。接下来,公输般使用他的微型新式攻城装置,用不同方法九次攻城,九次被墨翟击败。公输般所有的方法用尽了,都没成功,而墨翟的防御手段还远远没有用完。公输般无计可施,黔驴技穷,说了一句,“我知道怎样打败你,但是我不说出来”。墨翟回敬说,“我知道你的办法,但是我也不说出来”。在场的楚王,看他俩打着哑谜,便问墨翟究竟是什么意思。墨翟说,“公输般的意思是想杀我,以为杀了我,宋国就没有防御能力了。他想错了,我来这里之前,早已为宋国防御做好了准备。我的弟子禽滑厘带领数百号人,已经手持我的防御器械,等在宋国城头上呢,胆敢侵犯的,来者必诛。就算今天把我杀了,你们也没有任何胜算。”楚王听罢,一脸茫然,连连挥手,大声嚷嚷:“不打了,不打了!这仗不打了!”

一场涂炭生灵的战争,就这样被墨翟智慧地制止了。

“非攻”,在那个群雄争霸血雨腥风时代,是社会成员的集体渴望。就这层意义上说,墨翟,是时代的正义代表。从这个故事可以看出,墨翟决不是一般的侠客或武士,不只是有忠肝义胆,不只是给钱就卖命的那种,而是具有非常鲜明的政治思想和政治立场。这个立场,就是支持自卫战争,反对侵略战争。墨翟及其团队,既恪守侠客的职业道德,又坚守“非攻”的正义立场。

墨翟时代,儒家还不是显学,但是,已成弥漫之势。墨翟清楚地看到了儒家思想潜伏的社会危害,于是,展开了对儒家的批判。墨翟说,“儒之道,足以丧天下者四焉”:首先,儒家不相信天命,“天鬼不悦”。其次,儒家对逝者极尽哀情,坚持厚葬,守孝三年,铺张浪费。再次,儒家强调礼乐,同样是繁文缛节,奢靡铺张。最后,儒家相信命运,并将自己委身于命运,客观上造成了人们的懒惰。墨子罗列了孔子为代表儒家思想的一系列错误:

夫儒,浩居而自顺者也,不可以教下;好乐而淫人,不可使亲治;立命而怠事,不可使守职;宗丧循哀,不可使慈民;机服勉容,不可使导众。孔某盛容修饰以蛊世,弦歌鼓舞以聚徒,繁登降之礼以示仪,务趋翔之节以观众;博学不可使议世,劳思不可以补民;累寿不能尽其学,当年不能行其礼,积财不能赡其乐。繁饰邪术,以营世君;盛为声乐,以淫遇民。其道不可以期世,其学不可以导众。(《墨子·非儒》)

这些话,几乎全部击中儒家的要害。唯独指责儒家“立命而怠事,不可使守职”,似乎有横加指责之嫌。儒家之“立命”,并不是任由“命运”主宰,儒家的“知天命”之“命”,并不是某种先定的“命运”,不是宿命主义的“命”,而是“使命”的意思,“知天命”,就是知道自己的使命。孔子说,“五十知天命”,意思是说,到了五十岁,已经知道自己应当肩负怎样的使命(上天为什么让我来到这个世界)。因此,儒家学说主张人生应当积极努力,认真“守职”,不可懈怠。即便最终没能获得成功,努力也不会白费。认真做了,就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自己该做的事情。

 除了“非攻”和批孔,墨翟的一系列其他言论,同样具有极为强烈的时代特征和鲜明的针对性。

墨翟也使用“仁”“义”等等儒家常用的概念,不过,其含义有别于儒家。墨翟的“仁义”,是“兼爱”。“兼爱”是墨家思想的核心。“兼爱”,本身就是侠客职业道德内涵的逻辑展开,相当于后来所说的“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兼爱”,是指每个人都应当平等地、无差别的爱其他所有人。实施无差别爱人(兼爱)的人,墨翟称之为“兼士”。还有另一些人,也爱别人,不过,是有差别地爱别人,爱中分亲疏远近,做不到爱的平等。墨翟把这些有差别爱人的人,称作“別士”。墨翟发问:兼士、別士,究竟谁是对的?

为此,墨翟提出了“三表”原则,用以判别是非。“于何本之?上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于何原者?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实。于何用之?废(发)以为刑政,观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此所谓三表也。”(《墨子·非命上》)三表的第三表最重要,是判定一切价值的最终标准,这个标准就是是否符合“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一切为“刑政”的,必须遵照这个标准。第一表、第二表则是解答“怎么思想”的问题,墨子的回答是:思想“必有所本”,“必有所原”,即思想一定要有客观根据,思维一定要合乎逻辑。所谓“古者圣王之事”和“百姓耳目之实”,便是墨子为人的思维确定的两个逻辑前提,凡离开这两个前提而进行的思维,即是无效思维或错误思想。墨家还按认识来源将知识区分为“亲知”(直接经验知识)、“闻知”(间接经验知识)和“说知”(由推理得来的知识)三类。

根据这个标准,墨翟展开了辩论:

仁人之事者,必务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然当今之时,天下之害孰为大?曰:若大国之攻小国也,大家之乱小家也,强之劫弱,众之暴寡,诈之谋愚,贵之敖贱,此天下之害也。又与为人君者之不惠也,臣者之不忠也,父者之不慈也,子者之不孝也,此又天下之害也。又与今人之贱人,执其兵刃毒药水火,以交相亏贼,此又天下之害也。

姑尝本原若众利之所自生,此胡自生?此自恶人贼人生与?即必曰:“非然也。”必曰:“从爱人利人生。”分名乎天下爱人而利人者,别与?兼与?即必曰:“兼也。”然即之交兼者,果生天下之大利与?……今吾本原兼之所生,天下之大利者也;今吾本原别之所生,天下之大害者也。是故子墨子曰:‘“别非而兼是者。”

故兼者,圣王之道也,王公大人之所以安也,万民衣食之所以足也,故君子莫若审兼而务行之。为人君必惠,为人臣必忠;为人父必慈,为人子必孝,为人兄必友,为人弟必悌。故君子莫若欲为惠君、忠臣、慈父、孝子、友兄、悌弟,当若兼之,不可不行也,此圣王之道,而万民之大利也。(《墨子·兼爱下》)

这一组铿锵激扬的文字,从历史到现实,从自然到社会,不断发问,自问自答,以证明“兼”的正确和“别”的错误。仁人志士,为天下除害兴利,必须做到“以兼为正”。 “以兼为正,是以聪耳明目相与视听乎?是以股肱毕强相为动宰乎?而有道肆相教诲,是以老而无妻子者,有所侍养以终其寿;幼弱孤童之无父母者,有所放依以长其身。今唯毋以兼为正,即若其利也。”(同上)按照墨翟的说法,通过兼爱,天下安定,百姓的民生,不成问题。

墨翟的“兼爱”理论,基本上在借用儒家语词,不过含义发生了变化。儒家具有的理想主义色彩的地方,被墨翟涂上了一层鲜明的功利主义色彩。

墨翟学说完全可以定性为功利主义的。所谓功利,是指事有所图,为利益做事,利益很骨感,很现实。于是接下来,人们会问,怎样让人们主动去“兼爱”呢?或者说,人们有什么理由应该去兼爱呢?每个人为什么一定要去“有利天下”呢?墨子断言:“夫爱人者,人亦从而爱之;利人者,人亦从而利之;恶人者,人亦从而恶之;害人者,人亦从而害之。”(《墨子·兼爱中》)显然,这是一种“因果报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统统都报。也就是说,爱别人,并不是只有付出,而是有爱的回报的。这种爱,其实就是投资,有投资,就有产出。长期投资,就有长期回报。当然,有时投资,会遭遇失败。但那是暂时的,终究会有回报的。

不过,“爱”的回报需要等待,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等待”的,因此,“兼爱”的动力依然不够。世俗的道理不够用,墨翟开始使用“超验”的东西来加力。《墨子》有几篇名为“天志”“明鬼”的文字:

然则何以知天之爱天下之百姓?以其兼而明之。何以知其兼而明之?以其兼而有之。何以知其兼而有之?以其兼而食焉。何以知其兼而食焉?四海之内,粒食之民,莫不(牛+邹的左半)牛羊,豢犬彘,洁为粢盛酒醴,以祭祀于上帝鬼神。天有邑人,何用弗爱也?且吾言杀一不辜者,必有一不祥。杀不辜者谁也?则人也。予之不祥者谁也?则天也。若以天为不爱天下之百姓,则何故以人与人相杀,而天予之不祥?此我所以知天之爱天下之百姓也。

顺天意者,义政也;反天意者,力政也。然义政将奈何哉?子墨子言曰:“处大国不攻小国,处大家不篡小家,强者不劫弱,贵者不傲贱,多诈者不欺愚。此必上利于天,中利于鬼,下利于人,三利无所不利,故举天下美名加之,谓之圣王。力政者则与此异,言非此,行反此,犹幸驰也。处大国攻小国,处大家篡小家,强者劫弱,贵者傲贱,多诈欺愚,此上不利于天,中不利于鬼,下不利于人。三不利无所利,故举天下恶名加之,谓之暴王。(《墨子·天志上》)

今执无鬼者曰:“鬼神者,固无有。”旦暮以为教诲乎天下,疑天下之众,使天下之众皆疑惑乎鬼神有无之别,是以天下乱。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欲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故当鬼神之有与无之别,以为将不可以不明察此者也。既以鬼神有无之别,以为不可不察已。”《墨子·明鬼下》

在这里,墨翟表达了几层意思:首先,“天”、“上帝”“鬼神”等等是客观存在的,它们的力量远远大于大于人类。其次,上帝鬼神之间,也是兼爱的,它们的兼爱范围更广,除了相互兼爱,它们还兼爱人类。再次,它们在监视人类的活动,尤其是监视人类中统治者的活动。再次,不只是监视,它们有自己的奖惩标准,顺其则生,逆其则灭。善恶必报。违背天意,必然受罚,顺从天意,一定受赏,不会遗漏一个人。最后,这只“监督”队伍,除了天帝,还有许多小鬼,要知道,“小鬼难缠”啊!

据上所说,人们之所以需要“兼爱”,实际上是因为受到双重控制,一是人间的功利要求,另一个呢,则是来自于超验的神的监督。你的选择,不再是“你应该如何如何”,而是“你必须如何如何”。这也相当于康德式的“绝对命令”。

当然,墨翟很清楚,这些还不能保障人们去兼爱。因为,“报应”论的功利性,不能即时体验;“上帝鬼神”论,只对信者才有效,没有普遍性的实际威慑。主动“兼爱”,理由还不充分。

墨翟,不得不把他的理论,从浩渺神界,拖入凡尘。不得不把“兼爱”与人们的切身利益联系一起,并作互为因果的理解。这一理论的高妙之处在于,它证明了利他主义原来也是利己的,并且就是为了利己。墨翟说“兼相爱”,是因为能“交相利”。人们需要交往,通过交往,可以相互获得各自需要的利益。因为相互利他,所以才能共生,真的是“谁也离不开谁”。人际间,需要相互利用,获得各自利益,如此一来,与其相互争斗,不如和睦互惠。“兼爱”,是因为爱自己,所以才爱他人;爱他人,是因为能从爱中收获利益。“他爱”的本质和目的,不是别的,正是“自爱”;“爱”的内涵不只是奉献,而也是收获。

这一功利主义学说,让利己主义和利他主义获得了逻辑一致,也使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在人生博弈中融通一体。

在《墨子·尚同》中,墨翟表达了极权主义的国家观。所谓“同”,就是天下“一义”而无有“异议”。“一义”和“异义”,出自于下列这段文字:

子墨子言曰:古者民始生,未有刑政之时,盖其语,人异义。是以一人则一义,二人则二义,十人则十义。其人兹众,其所谓义者亦兹众。是以人是其义,以非人之义,故交相非也。是以内者父子兄弟作,离散不能相和合;天下之百姓,皆以水火毒药相亏害。至有余力,不能以相劳;腐朽余财,不以相分;隐匿良道,不以相教。天下之乱,若禽兽然。(《墨子·尚同上》)

按照墨翟的说法,远古时,没有国家政权。那时,人们活得跟禽兽没有两样,社会非常混乱。混乱的重要原因,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义”(可以理解为各有各的主张和利益),而又排斥他人的“义”,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义”,各有各不同的“义”,是谓“异义”。因为“异义”,所以人际间不是“交相利”,而是“交相非”,是互相加害。为了解救人民于水火,结束这种原始的混乱局面,必须实施“一义”,统一意志,统一权力,成立代表所有人民意志的政权。“是故选天下之贤可者,立以为天子。天子立,以其力为未足,又选天下之贤可者,置立之以为三公。天子、三公既以立,以天下为博大,远国异土之民,是非利害之辩,不可一二而明知,故画分万国,立诸侯国君。诸侯国君既已立,以其力为未足,又选择其国之贤可者,置立之以为正长。”(同上)如此说来,国家和统治者,完全是按照人民的意志而产生的。既然如此,统治者的“义”,就是所有人的“义”,只能服从,不能反对:

正长既已具,天子发政于天下之百姓,言曰:“闻善而不善,皆以告其上。上之所是,必皆是之,所非,必皆非之。上有过则规谏之,下有善则傍荐之。上同而不下比者,此上之所赏而下之所誉也。意若闻善而不善,不以告其上;上之所是弗能是,上之所非弗能非;上有过弗规谏,下有善弗傍荐;下比不能上同者,此上之所罚而百姓所毁也。”上以此为赏罚,甚明察以审信。(同上)

“上同而不下比”,这是墨翟的政治名言。意思是,永远服从上级。因为,国家的设立不仅是“民意”,也是“天意”。 “古者上帝鬼神之建设国都,立正长也,非高其爵,厚其禄,富贵佚而错之也。将以为万民兴利、除害、富贵、贫寡、安危、治乱也。故古者圣王之为若此。”(《墨子·尚同中》)天意不仅代表了民意,而且完全为民众谋取福利,天意可遵不可违。最高统治者,因此贵为“天子”。他号令天下,不能违抗。

一国只能“一义”,不得“异义”,必须服从统治,完全是出于人民“交相利”的需要。国家政权不是凌驾于人民头上的异己力量,而是解救人民结束混乱的最好手段。墨翟的这一政治学说,既是极权主义的,也是蒙昧主义的。在这里,再一次可以看出墨翟的侠客“巨子”身份。侠客团队内部,必须要有严格的管理、严格的纪律和绝对服从乃至献身精神。在他那里,国家,不过是侠客团队的放大罢了。同时,墨翟所处时代,本身就是社会混乱不堪,几乎是无政府状态,那个时代,需要集权出现,哪怕是专制独裁,似乎也好于混乱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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