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伊始，奥巴马正式就任总统。除要应对诸多国内问题外，奥巴马还将延续其亚太再平衡战略，而处理好对华关系将是未来四年外交的重中之重。如何争取中国的合作与支持，同时尽力避免两国不必要的冲突甚至军事对抗，将是摆在奥巴马面前的重大课题。

日前，美国著名智库布鲁金斯学会外交政策项目部邀请多位专家学者对奥巴马第二任期的外交政策提出建议，其中有四篇报告与中国密切相关。约翰·桑顿中国中心研究主任李成分析了中国日益严重的国内问题可能带来的国内、国际挑战；外交政策项目部高级研究员李侃如（Kenneth Lieberthal）则着眼于对现有再平衡战略进行平衡，减少中国的战略疑虑，以避免两国冲突；东北亚政策研究中心主任卜睿哲（Richard Bush）、外交政策项目高级研究员布鲁斯·琼斯（Bruce Jones）与约翰·桑顿中国中心执行主任乔纳森·波拉克（Jonathan Pollack）联合撰文，就亚洲东部海域的领土争端形势进行分析，并就如何避免冲突和降低风险提出了建议；乔纳森·波拉克（Jonathan Pollack）另就如何避免和减少美中两国在朝鲜半岛上的直接冲突提出了政策建议。

基于对中国国内形势的评估，李成指出，人们常常关注中国的快速经济发展和不断增强的国际影响力，而忽视了两个十分重要的方面，即国内革命与对外战争。

首先，大多数中国民众可能变得既"反共"又"反美"。近年来，随着经济增长放缓、贫富差距扩大、社会群体性事件频发，以及腐败四处肆虐，加上政治斗争的乱象丛生，引发了中国公众的普遍不满。李成声称，如果新一届领导集体不能有效地解决这些问题，自下而上的革命就可能产生。

其次，习近平上台后，可能为了获得支持而采取了支持军国主义的政策。由于中国国内民族主义情绪日益高涨，新领导层上台后，可能为了平息国内的批评声音，而通过制造国际冲突、发展军国主义的方式来转移国内矛盾，以巩固自身权力。这种政策的后果便是对外战争。

李成认为，通过国内革命和对外战争的方式促使中国走向民主，并不是美国的利益所在。为此，奥巴马政府应努力发展与习近平及中国新领导层的关系，拓展两国在诸多领域的合作，尽量减少重大危机发生的可能性。因此，美国首先需要向中国民众澄清，美国并不想遏制中国，中国的国民和历史情绪也无助于减少外界的担忧和可能的敌对行为。其次，美国需要加强与中国民众和军事决策者之间的沟通，更好地理解中国的决策过程和国内动因。最后，美国需要加强与盟友及亚洲地区伙伴的合作，这不仅有助于防止地区军事冲突的发生，也能让中国看到美国积极寻求解决地区争端的努力。

李侃如延续其2012年初关于中美战略互疑的观点。他认为，奥巴马的亚太战略目标应当是：未来5~10年内促进全球和美国经济的发展，减轻可能榨干美国财政并削弱区域经济活力的安全困境。亚太再平衡战略虽然产生了一些有益成果，但从目前来看，其更像是在强化而非削弱不良安全后果。一方面，中国错误地假定，其之所以与相关国家的领土争端愈演愈烈，乃是美国在作祟。另一方面，美国的盟友和伙伴在敦促美国加强其安全承诺的同时，又在经济上倚赖中国，使得中国成为经贸上的巨大受益国，而美国却要在安全上承担主要责任。为了转变这种不平衡的政策轨迹，李侃如建议奥巴马将中国领导层的换届作为一个契机，尽早采取行动巩固和增强与中国的双边关系，这样做不仅代价较小，而且潜在收益巨大。

从中国方面来说，习近平已经意识到进行国内改革的紧迫性，但其具体优先目标和能力还难以得知。另外，由于官僚体系的固有特点，中国不太可能主动出击，基于此，美国应当积极行动起来，让中国看到美国的诚意和努力，给予机会、主动引导中国领导人进行改变。由此，李侃如提出如下建议：

1.奥巴马应与习近平尽早接触，建立牢固的私人关系，并提议制定一个四年框架，为未来10~20年的美中关系建立稳固的互信基础。鉴于结构和可持续性上的问题，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应当被切分为政治军事对话和经济对话两部分，以更好地发挥其各自功效。

2.奥巴马应采取措施缓解美中军事关系的张力，适时允许中国人民解放军参与由美国组织的军事演习，与中国进行认真的军事合作讨论。

3.在领土争端问题上，奥巴马应阐明美国的立场和原则，以减轻中国的疑虑。比如在领土归属问题上保持中立，支持避免争端升级的谈判，但不介入争端的解决。

4.奥巴马应采取多项措施增进美中经济合作，如加快美中双边投资协定的谈判、待时机成熟邀请中国加入TPP、指导商务部和贸易代表建立咨询机制帮助中国公司了解美国投资法律法规等。

关于东亚海上安全的紧张形势，卜睿哲、布鲁斯·琼斯和乔纳森·波拉克认为这主要源于两点：一是地区行为体为声张或维护其对领土和自然资源的主张而采取的海上行动，二是这些行为体在国内民族主义压力之下管控危机的能力薄弱。具体来说，近年来冲突加剧的原因是中国通过发展海上军事力量来维护其主权主张并对其他国家的主张提出了挑战。在国内民族主义情绪的压力之下，各国领导人纷纷采取强硬立场。而已经发生的直接冲突说明了相关国家危机管控能力的薄弱。

三位作者认为，如今美国正置身于这种危险之中。这不仅因为中国咄咄逼人的行为与美国自由航行、和平解决争端、尊重国际法等主张相左，还在于美国与相关国家，如日本、菲律宾之间的军事同盟关系，一旦军事冲突发生，美国可能被卷入其中。而任何形式的冲突都不是美国的利益所在，因此，美国需要积极采取行动，以减少冲突发生的可能性。

三位作者据此主张，短期内，美国应鼓励相关国家共同建立冲突避免机制；而在中期，美国应推动将降低风险的措施进一步制度化，以有效管控海上行为。从目前来说，日本和东盟都有这个意愿，而中国表现消极，在此情况下，美国应积极与中国新领导人进行接触，强调从冲突中退让符合中国利益，因强硬行为而使声誉受损或者受到实际危机的影响是中国不愿看到的。在钓鱼岛问题上，美国应大力支持日本建立相应机制，并鼓励其在强调对钓鱼岛的合法主权的同时，承认其他国家也对此持有不同立场。在南海问题上，美国首先应支持有关国家制定行为准则切实避免冲突和降低风险，然后向中国施压，如果中国继续制造障碍，只会促成这些国家的联合。

关于朝鲜半岛问题，乔纳森·波拉克担心，出于保护各自在朝鲜半岛核心利益的考虑，朝鲜内部的严重危机可能促使美中介入，在朝鲜可能使用核武器的情况下，整个地区将面临严重威胁。如果华盛顿和北京未能进行有效协调和沟通，那么双方的尖锐对抗甚至直接军事冲突就可能发生，而后果将不堪设想。

为减少这种直接对抗的危险，波拉克建议奥巴马政府在以下几个方面进行努力：

1.公开双方可能迅速介入朝鲜事务的军事力量的有关信息，包括驻地、行动和能力。此外，更为迫切的要求在于勿使美中两国在朝鲜问题上发生战略误判，美国需要与中国进行沟通，既清楚表明自己的意图，也了解中国的想法和行动。

2.分享关于朝鲜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特别是核武器和核燃料已知或可能的储藏地的相关情报。朝鲜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安全性是美国的最高关切，美国应遣使前往北京，要求中国警告朝鲜勿使用或威胁使用核武器。

3.制定撤离在韩外国公民的预案。鉴于两国有大量公民生活在韩国，美中两国应抓紧进行协商，共同合作保护在韩外国公民。

4.讨论如何避免希望外逃的朝鲜公民发生人道主义灾难。为此，美国需要由韩国来主导，与中国进行三方私下会谈，以讨论如何应对朝鲜危机后的人道主义问题。

中道网 智库观察员 张腾军

评点文献：

Cheng Li, "China in Revolution and War"; Kenneth Lieberthal, "Bringing Beijing Back In"; Richard Bush, Bruce Jones and Jonathan Pollack, "Calming the Eastern Seas"; Jonathan Pollack, "Confrontation over Korea", in Big Bets and Black Swans：A Presidential Briefing Book，Foreign Policy Program, January 2013.

原文网址：

http://www.brookings.edu/research/interactives/2013/big-bets-black-swans(来源：中道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