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美国政治暴力与政治极化相互作用,恶性循环,凸显美国政治困境与国家治理遭遇重大危机。政治暴力反映民众对民主政治的绝望,认为立法或选举无法解决诉求,只能诉诸暴力。政治极化和政治暴力的产生,根源在于贫富悬殊与社会变革无望,而权势集团反对社会改革,进一步加剧美国内部矛盾。未来,如果美国无法改变当前政治极化的状况,政治暴力或愈演愈烈,美国将面临更多政治暴力和社会不稳定。
随着大选竞争日益白热化,当前美国政治极化出现了更加令外界担忧的趋势。那就是,政治极化的发展推动更多政治暴力的出现,而政治暴力的增多又进一步导致政治极化的升级。
根据芝加哥大学教授、芝加哥安全与威胁项目主任罗伯特·佩普此前在美国全国进行的调查,越来越多的美国人认为,为了迫使国会或政府官员做正确的事情,使用武力(暴力)是正当的。有10%的美国成年人(其中1/3拥有枪支)赞同“使用枪支”,认为使用武力阻止特朗普成为总统是“合理的”。与此同时,7%的美国成年人(约1800万人,其中一半人拥有枪支)支持以武力恢复特朗普的总统职位。
据相关研究,美国各地的政治暴力或政治暴力威胁明显上升。纽约大学法学院布伦南司法中心今年1月发布报告指出,面临更多威胁的不仅仅是知名的国家级政客,43%的州立法者和18%的地方官员表示他们都受到过威胁。纽约西点军校打击恐怖主义中心也发现,近年来与威胁公职人员有关的联邦指控急剧增加,对2023年迄今案件的初步审查发现,联邦起诉数量即将创下新纪录。
所谓“政治暴力”,指的是为了实现政治目标而实施的暴力。而选举暴力是“政治暴力”的重要表现形式。选举暴力包括为影响选举进程出现的胁迫、恐吓或人身伤害行为,以此达到影响选举结果,延迟、扰乱或破坏投票;抗议选举结果或镇压对选举结果的抗议等。美国民调机构PRRI 2023年的一项民意调查发现,有23%受访者认为2024年“美国爱国者可能不得不诉诸政治暴力来拯救我们的国家”,大大高于2021年受访者的15%。
政治暴力与政治极化相互作用,形成恶性循环,凸显美国当前政治困境与国家治理遭遇到重大危机。
首先,政治极化是美国政治光谱中的自由派与保守派之间的价值观、信仰与意识形态的两极分化。双方都认为对方与自己的信仰相差甚大,不愿意作出妥协让步。相互矛盾冲突在最极端的情况下,会达到水火不容的程度。两派在堕胎、移民、政府治理等问题上的冲突最为明显。妖魔化对手是政治极化的重要表现。
其次,政治极化越来越深刻地影响美国的选举政治与立法过程。认为另一派的胜利会威胁到自身的信仰、价值观与实际的利益,必须使用全力抵制对方取胜。在政治竞争的过程中,多数人的公共利益和国家利益被狭隘的党派利益所取代。
再次,政治极化演变成政治暴力形式,说明美国社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对于美国民主政治感到绝望,认为通过立法或选举无法解决自身的诉求与关切,只能寻求暴力的解决方式,即伤害并阻止竞争对手。特朗普的支持者主要来自中下阶层,他们普遍认为,他们在自己的国家被日益边缘化,正不断被外来移民所取代。而拜登的支持者、民主党自由派则认为特朗普及其支持者威胁美国的民主价值观与民主体制。选举的结果关系到自己未来的生存发展,诉求政治暴力被两派越来越多的人认为是合理的。
政治极化和政治暴力之所以产生,究其根源在于美国社会普遍存在严重的贫富悬殊问题与社会变革的无望。贫富悬殊不断扩大是导致包括政治极化、枪支暴力、政治暴力、种族歧视等美国主要社会问题的根本原因。按基尼系数计算,美国的贫富悬殊状态倒回到1913年的水平;占1%人口的超级富裕阶层拥有的财富,等同于中产阶级所有财富的总和;超级富裕阶层不愿让步,反对必要的社会变革与进步。两党全国代表大会即将推出各自的竞选纲领,但是美国的权势集团及其政治代理人均对于真正的社会改革方案、财富的重新分配不感兴趣。将美国国内社会矛盾转嫁到外部,或推动价值观或意识形态激化是美国权势集团反对根本性社会变革的策略。
展望未来,如果美国无法改变当前政治极化的状况,政治暴力有可能愈演愈烈,从而进一步加剧政治极化与政治暴力之间的恶性循环。正如美国主要智库欧亚集团负责人伊恩·布雷默所说,美国“更多的政治暴力和社会不稳定即将到来”。
(作者为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北京大学美国研究中心主任,文章转自环球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