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望道和冯雪峰的故居,我再次感悟到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什么年岁,都要保持对生活、对事业的高度热情,无论是对作家还是对政协委员的职责来说,都是如此。
人的或长或短的一生总由每个或平淡或特殊的“一日”构成,而生活也总是按它的规律运行,不管你如何评判,它的包含了一切甜酸苦辣内容的浪潮无时不汹涌澎湃,有些看似极端安静的角落,也会因为波涛所及激出了串串令人感奋或感叹的浪花。
就在我觉得与政协有关的一切活动都是那么熟悉、就在我觉得组织者对一切活动的安排都是那么周密周到、一切保障活动开展的工作者是那么顺理成章、令参加者的我们似乎再也不会有特别“出跳”的感觉时,那天的经历却使我至今一想还会怦然心动。
那是2005年暮春,义乌文联的文友诚邀我去出席他们的一次创作会议。会议中安排了一些参观游览,我说别处我都不去,如果可能的话,你们就带我去那两个故居看一下:一是陈望道,二是冯雪峰。
文友颇为惊奇,他们没想到作为省政协文史委的副主任、且多次来过义乌的我,竟然没有看过这两个在当地乃至全国来说,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的故居。而我深知这两个故居的修复设置,也是省政协文史委和许多委员的提案成果之一。这两年,我省政协文史委的一项主要工作,就是对各地名人故居的考察。以往各地的考察活动,我基本上没有漏过,只因考察组的领导早在这两个故居落成之日就已先行来过,所以前些日子去金华考察时就没有安排去这两个地方。但于我来说,这两处是我仰慕已久也是“蓄谋已久”要看的故居,这样一堂萦念于心的“补课”即使是单枪匹马也要成行的。
在文友们的热心带领下,在那个细雨霏霏的春日,当汽车在通往分水塘和佛堂镇那满是泥泞的村道上再也无法前进时,剩下的当然就是靠自己的“11路”车了——细想这似乎也是必然:考察和步行结合,好像更加理所当然,名副其实。
从义乌回来后,我写出了《寂寞分水塘》和《灵魂净化之所》两文,收在2006年4月浙江摄影出版社为我出版的《写意浙江》一书中。
从文几十年,在我写作的七百余万文字中,散文占了三分之一,这其中,不乏探山问水的叩访录,也有不少是记人说事的“应命”之作,可这两篇不然。我清楚记得访问时那种如鼓击般的怦然心动,记得写这两篇文章时的分外庄重的心情。因为,不光去访是出于仰慕的自觉,更因为我要铭记的是最早翻译《共产党宣言》的陈望道先生和中国共产党早期领导人之一的冯雪峰先生这两位先辈的千秋英业。我无法不以特别的虔诚,切切铭记了这一切——陈望道先生薪火般的《宣言》——那在极简陋的柴房中一页一页“出笼”的译文于中国共产党诞生所起的作用;我无法不以特别的虔诚,铭记了曾在上饶集中营最早经受炼狱烈火的冯雪峰同志那几被“左”的错误淹没的革命功绩。当我开始这两篇有别于以往的“创作”而充满虔敬地书写时,他们那桩桩件件功德,都化为实实在在的可触可摸的信仰教材久久地激荡并震撼着我。先辈的千秋英业和万载文光,就像那座在暮色渐掩中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山村旧居,不无寂寞而又昂然挺立,并不显赫却又永不消失,一切一切的情景,就像当时那场如诉如泣的春雨,如膏如油滴滴入心……
心魂被“燃烧”着的我,又一次写得忘乎所以不觉时过夜半,我写陈望道先生磊落心胸坚守其节又不争风头,在风云激荡的大变数中坚持操守,沉稳如常地从事语言文学研究,这一切都说明这位传道解惑者,骨子里仍是文人,是一位最重道德文章的大学者;而故居中“那峥然出挑的根根檩条,犹似浙中汉子的肩膀臂膊,硬硬地撑着越过百年的风雨茅篷,无言地回应人们的深层敬识……”,我写“对党的事业丹心如炬”“名字与中国共产党党旗当之无愧连在一起”的冯雪峰先生——这位二万五千里长征的亲历者,曾以诚挚的工作,极大地影响了鲁迅先生的思想行为;他忍辱负重,以其一生的功绩,于党史,于文史,都铸就了无言的丰碑;文运多舛,世事维艰,但“冯雪峰三字恰如深谷流泉轰然有声……”
我写着,婆娑的泪眼中,又一次出现了当晚在冯先生后人家所吃的那餐简朴的“客饭”。这餐纯粹因为我们几人的突然来访临时做的饭,是这些年“考察”活动中,所吃的最为简朴的农家饭。但是,这顿没有什么荤腥的便饭,却远胜了我对以往各地对我们政协委员盛情款待的记忆,真是粒粒如珍,令我吃出了别样滋味……
回应着观瞻时的心怀,指下的键盘随着书写的节拍也仿佛响出了共振的心潮,我真没有想到这两篇原以为会写得比较艰难的文章,如得神助,竟在两个深夜非常顺畅地完成!
我所说的,也许是我在当政协委员和写作生涯中最为平常的某日和某事,可是,那日对义乌“孤行”式的考察,却使我再度悟出了这两种生活内容的“相辅相成”,更使我再次感悟了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对生活、对事业的高度热情,这对作为我们的职业——作家来说,是根本;作为对政协委员的职责来说,也是如此。(学习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