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读了薛涌先生《中国的革命恐惧》【1】的文章，薛涌先生在文章中以“反智主义”来否定和反对中国知识分子所承担的对工农民众“启蒙”、“教育”的历史重任的观点，本人实在不敢苟同！有必要在此向薛涌先生再次提出商榷！

这里说的“再次”，是因为在四年前，我曾经写过《读<从中国文化的失败看孔子的价值>与薛涌先生商榷》【2】的文章，就“反智主义”问题和薛涌先生提出过商榷：“薛涌先生在文章中说：‘我一贯认为，知识分子代表了中国文化传统中最丑恶的成分。’【3】‘鲁迅对老百姓的冷血，更不应该在未来中华文明中有任何位置。知识分子的精神被君主专制腐蚀至今，几乎无药可治。’【4】‘在道德上，这种‘德’与‘仁’的精神资源，绝不能从中国知识分子的传统中获得，而必须在小民百姓中挖掘。’【5】‘惟一的出路，就是向最基层的小民百姓学习。’【6】在薛涌先生的这些言论中，我不知道他是在贬低中国的知识分子呢，还是在贬低科学知识，自从告别文革，我还真第一次看到如此贬低知识分子的言论，我不知道，薛涌先生是否还想让中国的知识分子再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没错，自古以来，中国的知识分子是丑陋，但他们的科学知识并不丑陋；说中国的知识分子丑陋，主要是因为他们把知识用来‘替天行道’，这也是因为中国一贯的‘皇权独大’的结果，但在现代社会，中国的知识分子只要改一个字，把‘替天行道’，改成‘替民行道’，那么他们就将成为名副其实的先进阶级。而且，像鲁迅这样的先进知识分子，向来就是民众的导师和启蒙者。薛涌先生说：‘鲁迅的《阿Q正传》，可谓是中国现代专制主义的一个奠基之作。在鲁迅和他的追随者们看来，阿Q所代表的中国农民，就是一群蒙昧不堪、甚至没有判断什么是自己利益的基本能力的劣等人类。他们的生命是没有价值的。’”【7】这是四年前薛涌先生明确地提出知识分子（我不知道薛涌先生在这里包括不包括鲁迅先生？）的丑陋性，以及反对知识分子对工农启蒙的观点！

在四年后，薛涌先生还是坚持了他的这个观点：“他们有意无意地秉承了传统士大夫‘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之精神，坚信民主自由的前提是广大民众接受他们这些‘知识分子’的启蒙。有了充分的启蒙，知识分子登高一呼，即万众相应，于是中国在一场摧枯拉朽的革命中有了民主。 ‘文化人高素质、老百姓低素质’这种从鲁迅到八十年代初一直在中国知识分子们心中根深蒂固的信念，……这些人反对传统的思想内容，但依然未经反省地接受了传统的思想模式。具体而言，他们虽然要引入西方思想，但依然固守着‘以思想文化来解决问题’的士大夫文化模式，觉得中国的所有问题都可以被化约为老百姓的思想意识形态问题，即所谓现在所说的‘素质’。国民素质如此，还谈什么民主？于是他们就把‘改造国民性’作为首务。我后来撰写一系列文章，称中国需要一定的‘反智主义’，以破解‘知识分子’的独断，……知识界许多人走出‘启蒙心态’后，开始探索新的路径。地方自治这种基层民主权利，已取代了以知识分子（文化人）为中心的启蒙主义，成为这些人的思考核心。大家都知道，小岗村的农民开启了整个中国的改革，……这并非因为他们接受了知识分子的启蒙，而是他们通过‘群体事件’掀起了一场革命。如今的乌坎，也被当作小岗村式的‘群体事件’，大家希望由此能引起一场同样深刻的政治革命。……也正是基于这些认识，中国的许多‘文化人’并非像韩寒说的那样想入非非地要扮演哈维尔，而是越来越认识到民主是一场漫长、深刻的社会革命。所谓‘公正’的理念及其确立，靠的不是养尊处优的‘文化人’的启蒙，而要从地方草根社会的脉络中去寻求。乌坎证明的，也恰恰是这一点。”【8】

在这里，我们必须逐一地回答以下一系列问题：中国的社会发展到底是落后、还是领先？决定中国领先还是落后最主要的决定因素是什么？中国的改革开放以及政治体制改革成败的最主要的决定因素是什么？依靠的对象到底是什么？中国的工农民众到底需要不知识分子的启蒙和教育的问题？中国社会的先进分子到底是哪个群体？

关于中国到底是落后还是领先的问题，我想薛涌先生应该和我没有重大分歧，薛涌先生说：“从现代历史的角度说，中国文化是个失败的文化，至少不能说是个成功的文化。……我判定中国文化成功与失败的标准就这么简单。我是个中国人，我的大夫是个白人。但是，我们是完全平等的。我们中国人应该享受这些白人所享受的生活，比如有相当高的经济收入，在宪政之下拥有自己的政治权利，等等。同样生而为人，凭什么人家有这些而我们没有？凭什么在人家有这些而我们没有时，还不能说我们失败了？”【9】

薛涌先生虽然在这里只确定了“中国文化是个失败的文化”、我们从“享受的生活”，“相当高的经济收入”、“宪政之下的政治权利”等词汇中可以进一步引申出中国在经济和政治方面都是落后和失败的事实！我想，关于这一点，薛涌先生应该没有异议。那么，我们必须进一步深入探究，中国为什么落后和失败？造成中国落后和失败的“最主要”的因素是什么？关于这个问题，薛涌先生在这二篇文章中没有明确的分析和论证。那我就先来抛砖引玉。

我曾经不止一次说过：无数的历史实践已经充分地证明了一个事实：决定一个企业、地区或者国家的繁荣和先进性的决定因素，不是金钱和资源的充沛，而是“全员综合素质”！任何企业间、地区间和国家间的竞争，最终都会聚焦到全员综合素质的“人”的竞争上来！如果我们承认科技不但是第一生产力，而且是决定国家、地区和企业竞争实力的主要因素，那么，我们同样无法否认的客观事实就是：“人”是科技的“第一载体”！所以，我们不得不面对的残酷事实就是中国之所以落后最主要的根源，就是中国国民的“全员综合素质较差”！如果我们忌讳“素质差”的话语，那么我们就用“综合竞争力差”的词汇来替代也一样！如果薛涌先生不同意我的这个观点，尽管可以提出不同观点，我们继续探讨！

如果我们能够承认这个观点和事实，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中国的改革开放以及政治体制改革成败的最主要的决定因素就是全体国民综合素质，或者说竞争力的提高和完善；中国改革开放、政治体制改革和现代化就必须依靠全体国民的觉醒和努力，包括知识分子和工农民众，缺了谁都不行！

关于中国社会的“先进分子”到底是哪个群体的问题，我和薛涌先生就产生了严重的分歧：从上面注【3】到注【6】的文字中薛涌先生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中国的知识分子最丑陋！甚至连鲁迅这样的文化先驱和旗手都是“不应该在未来中华文明中有任何位置。”并认为中国先进的“精神资源，绝不能从中国知识分子的传统中获得，而必须在小民百姓中挖掘。”【5】

但是我的观点非常明白，尽管在当今中国知识分子“道统”的失却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不管是为了“稻梁谋”、还是为了“顶戴谋”，中国部分知识分子的堕落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我们还是不能忽略二大事实：一是，我上面已经说过的：“没错，自古以来，中国的知识分子是丑陋，但他们的科学知识并不丑陋；说中国的知识分子丑陋，主要是因为他们把知识用来‘替天行道’，这也是因为中国一贯的‘皇权独大’的结果，但在现代社会，中国的知识分子只要改一个字，把‘替天行道’，改成‘替民行道’，那么他们就将成为名副其实的先进阶级。”二是无论怎么说，在中国还有许许多多像薛涌先生这样的知识分子还在苦苦地支撑、还在艰难地争取、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事实。

如果我们再进一步来定义“知识分子”的本质含义，那么，不能说“有知识”的大学毕业生、教授和工程师就有资格被冠以“知识分子”桂冠的！而我对“知识分子”的定义，就是必需具备“道德性”和“批判性”二大品格和条件。也就是，只有站在民众立场上，站在“人民利益高于一切”和“一切权力属于人民”的普世价值立场上对现实社会进行无情地批判，并切实地从事社会改革实践的人，才有资格冠以“知识分子”的桂冠！毫无疑问，能够具备这二大品格和条件的人，必然是一个“知识者”！而具备这二大品格和条件的“知识者”，毫无疑问就是中国，乃至全世界的“先进群体”！就当今中国来说，这种“先进群体”人数虽然不多，但薛涌先生和我们都不可能、也不应该否认这样的“先进群体”在中国的客观存在！！也没有理由可以否认他们的先进性，并以“丑陋”来形容！

让我们再回到工农民众方面来，不错，中国的改革开放和政治体制改革，甚至是现代化的成果，取决于大多数民众，当然包括大多数工农大众的觉醒，并自觉、自由、自主地起来争取他们自己的经济利益和民主权利。但是，中国严峻和残酷的事实就是，“乌坎”事件之所以能够取得成效，仅仅依靠乌坎村的村民是绝对不可能的，就好比，在当今中国，“乌坎”这种群体性事件每年有十万例以上，取得成效的只有“乌坎”，或者说是极个别的事例！为什么？就是因为中国上述“先进群体”，也就是真正的知识分子，暂时还没有，或者说不能做到和工农民众相结合，而在先进知识分子缺位的工农运动中，大多数工农大众只是充满着“原始”的利益诉求，而很少能够把维权和争取经济利益的事件上升到“宪政、法制、共和、民主、自由”的理论高度来实践！“乌坎”为什么会有成效（暂时来看是有成效的，但结果还不得而知。）就因为得到了国内外媒体的揭露而引起中央高层的重视，这和薛涌说的“小岗村”事件一样，如果没有这种先进知识分子的配合和努力，“乌坎”和“小岗村”完全有可能和每年十多万起事件一样一事无成！这绝对是严峻而残酷的中国现实！

综上所述，中国的改革开放和政治体制改革，必须通过先进知识分子 “在为工农民众维权和争取应得利益的同时教育和启蒙工农民众”！也就是我上面说的：“中国改革开放、政治体制改革和现代化就必须依靠全体国民的觉醒和努力，包括知识分子和工农民众，缺了谁都不行！”中国的改革开放和政治体制改革，既不可能如薛涌先生所说的“单独依靠底层民众”，也不可能单独依靠先进知识分子，必须通过先进知识分子在为工农民众维权和争取应得的经济利益同时，来教育和启蒙工农民众，并依靠中国的“每个人”和“一切人”的启蒙和觉醒，依靠中国的“每个人”和“一切人”起来自觉、自由、自主地争取自己的经济利益和民众权利！

2011年12月31日星期

【1】、【8】：薛涌：《中国的革命恐惧》

http://www.aisixiang.com/data/48667.html

【2】、【7】：丁礼庭：《读<从中国文化的失败看孔子的价值>与薛涌先生商榷》

http://www.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develop/1/142635.shtml

【3】、【4】、【5】、【6】、【9】：薛涌：《从中国文化的失败看孔子的价值》

http://www.infzm.com/enews/20080110/cul/sup/200801/t20080109_34339.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