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象：一段令人费解的毛泽东讲话

1966年1月5日，毛泽东在上海会议之后继续南巡来到南昌，同江西省委负责人杨尚奎、方志纯等谈话。谈到罗瑞卿问题，毛泽东说：

“这个人就是盛气凌人，锋芒毕露。……我也同罗瑞卿谈过，要他到哪个省去搞个省长，他不干。军队工作他是不能干了，要调动一下，可以到地方上去做些工作。”（《毛泽东年谱》卷5,页551）

上海会议为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1965年12月8日至15日由毛泽东主持召开，罗瑞卿因“反对突出政治”、“篡军反党”会上遭到整肃，随后即被解除总参谋长等职务。

显然，毛说此话是在向外界传递出这样的信息：一、毛同罗谈过一次话，要他到地方去工作，罗不干；二、中央也就是毛泽东还没想把罗一棍子打死。

由于罗瑞卿事件是发生在文革前夕的一个重要事件，与毛泽东发达文革有密不可分的重要关联，任何有关这一方面的历史信息，于毛泽东与文革历史研究，都有不可忽视的参考价值。

查《毛泽东年谱》，没有记录显示，毛泽东是在会议期间哪一天同罗瑞卿谈的话。

而据有关史书，罗瑞卿是上海会议召开两天后才接到通知与会，于12月11日抵达的上海，但“一到上海即被软禁。”罗“当即要求去见毛与林（彪），把问题说清楚。”周恩来“明确告诉他既不能见毛，也不能见林。”（卜伟华：《中华人民共和国史》卷5，页30）这就意味着会议期间罗未曾见到毛。

《罗瑞卿传》（解放军总参谋部编写组）述及传主1965年11月的事迹时，如此记载：11月26日下午罗瑞卿在上海陪同毛泽东接见柬埔寨副首相郎朗诺，接见之后，“当罗瑞卿向毛泽东辞行时，毛泽东习惯性地向他挥了挥手。罗瑞卿没有料到，这是他同毛泽东的最后一次见面。”同书595页也说：“自1965年11月在上海同毛泽东分别后，罗瑞卿一直未见到毛泽东。”

罗瑞卿女儿罗点点在其回忆录《红色家族档案》一书中，同样提到65年11月26日在上海罗瑞卿对毛泽东说，他准备到苏州去看林彪，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爱戴和追随了一辈子的伟人毛泽东。”

无论罗瑞卿传记，还是罗瑞卿女儿回忆，都说到1965年11月26日是罗瑞卿最后一次见到毛泽东。罗瑞卿去世于1978年，在毛之后两年，传记和回忆录所记罗最后一次见毛事，乃是根据其生前讲述，自是不会有误。

既然11月26日是罗瑞卿最后一次见到毛泽东，就意味着无论上海会议期间还是会议结束之后毛、罗都没有见过面，这就同时排除了毛同罗谈话发生在会议期间或会议之后这两个时间的可能性。

那么，毛泽东“我也同罗瑞卿谈过，要他到哪个省去搞个省长，他不干。”又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难道是在会议之前，在11月26日或之前的某一天？单纯从时间的维度，这种可能性可能存在。如是，则就意味着毛泽东事前就罗的问题向罗打了招呼，透了口风，罗对有关自己的政治变故与前景已有思想准备。可这不仅与史记的上海会议内容事先连刘、邓等常委都不知的高度保密性不相符，也与《罗瑞卿传》所说的会议内容“对毫无精神准备的罗瑞卿来说，不啻是一个晴天霹雳”相悖逆。

剩下一种可能，谈话发生在1959年罗升任国务院副总理之前，从公安部长任上平调地方省长，以增加地方工作经验，丰富履历；但即便如此，也与当下罗“篡军反党”的问题扯不上任何关系。

而从整个逻辑、语境和说话背景看，这段话明显指向的是在上海会议期间或会后之事。但上海会议期间及之后毛、罗偏偏没再见过面。

因此，不能不说，毛泽东的这段讲话实在令人费解。

2018/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