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百安 著 吴万伟 译
北朝鲜附庸国对金正恩政权绝对更有利。
特朗普总统最近说，他从中国主席习近平那里得知朝鲜曾经是中国的一部分。对此，韩国人感到非常恼火。朝鲜从来不是中国的一部分，习近平也不大可能做这种事。从表面上看，这似乎是特朗普政府的另类事实的另外一个不幸非例子。但是，这并没有回答习近平到底说了什么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这样说？我认为答案或许引出戏剧性地解决北朝鲜问题的办法。
北朝鲜继续测试（有时候取得成功）远程导弹，而且到现在为止已经进行了五次核试验。有专家预测它现在能够发射针对韩国和日本的核弹头，在五年之内北朝鲜可能拥有发射能摧毁火奴鲁鲁的核弹头的能力。对此，美国绝对不能忍受。从纯粹现实主义的角度看，拥有可靠的洲际导弹核威慑的北朝鲜对美国的利益来说是严重和直接的威胁。从威尔逊主义的角度看，美国有更多的理由采取行动，因为北朝鲜是当今世界上最残暴的独裁政权。但是，该怎么办呢？
所有专家都同意的一点是，似乎没有一个让人满意的解决办法。（特朗普说，“在听了习主席10分钟的谈话后，我意识到这个问题并不容易解决。”）核心问题是，虽然金正日和金正恩采取的战争边缘策略是残忍的，但它拥有自身的必然逻辑。冷战期间，北朝鲜能够依靠苏联和中国的支持。但是，在北朝鲜眼看着从前的盟友的真正共产主义消失，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DPRK）越来越觉得政权垮台已经进入倒计时状态。金正日做了很多风雨飘摇的独裁者在这种情况下都做的事：制造军事危机给民众一个共同的敌人，并为其打击异己分子辩护。从此以后，北朝鲜就一直处于战争边缘，等待着韩国和美国所谓的随时入侵。
美国和盟友有很好的理由警惕北朝鲜。北朝鲜在1950年代在没有任何挑衅的情况下进攻南朝鲜，导致36000美国人和50万朝鲜人的伤亡。但是，平壤的安全顾虑并非完全没有道理。美国已经表现出不惜使用军事力量来实现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政权更迭目标的意愿。北朝鲜并不希望成为下一个目标。而且，有分析家认为，北朝鲜从美国入侵伊拉克学到的教训就是化学武器并不足以吓阻美国入侵，因此需要核武器。（外交政策的现实主义者会指出，这就说明从长远看，政权更迭和国家建设为什么往往适得其反的原因。）
之前的互动是与北朝鲜进行的外交协商没有产生显著和长期变化的部分原因。任何导致北朝鲜社会更加接近正常状态的东西都可能种下最终导致金氏政权最终被推翻的种子。贸易制裁和武力威胁似乎也并没有多大效果。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政府已经显示出，只要能确保其政权长存，他们不惜让国民遭受任何苦难。20世纪90年代的大饥荒可能造成北朝鲜人口的百分之十丧命，即使如此也没有导致金正日政权的垮台。而且，就在去年，在联合国安理会投票支持对北朝鲜进行更加严厉的制裁之后，金正恩政府警告国民另外一场饥荒可能马上就要到来，他们必须继续表现出对国家和最高领袖的忠诚。而且，作为对特朗普下令用战斧导弹袭击叙利亚（许多人认为这是向北朝鲜释放一种信号）的回应，平壤发表声明说，这只是“证明了百万次的真理，我们强化核威慑的决策是正确选择。”
每当提出与北朝鲜的协商的话题，人人都会问作为北朝鲜长期盟友的中国为什么不做任何事呢？其实，就像韩国和日本一样，中国也不希望拥有不稳定的、和拥有核武器的邻居。正如与中国政府关系密切的报纸《环球时报》最近所说，“朝鲜半岛的无核化是中国的其他利益之上的最优先选择。”但是，两大因素一直阻碍中国提供实质性帮助。第一，中国坚持一种可以追溯到古代的战略智慧。晋国想进攻虢国，而要攻击取得成功，它就需要虞国的合作。虞国国王很天真，所以当晋国为其提供宝玉和良马作为合作条件时，他接受了短期的利益。但虞国的官员警告国王虢国是防范晋国攻击的缓冲地带。他说“唇亡齿寒”，这句话后来成为汉语格言。但是，虞国国王对此建议充耳不闻。晋国攻打虢国，随后就将虞国也灭了。甚至普通中国人都会求助于这个故事来解释为什么支持作为中国“嘴唇”的北朝鲜。（晋荀息请以屈产之乘与垂棘之璧，假道于虞以伐虢。晋侯复假道于虞以伐虢。宫之奇谏曰：“虢，虞之表也。 虢亡，虞必从之。晋不可启，寇不可玩。一之谓甚其可再乎？谚所谓‘辅车相依，唇亡齿寒’者，其虞、虢之谓也。。。冬，十二月丙于朔。晋灭虢。虢公丑奔京师。师还，馆于虞，遂袭虞，灭之。”《左传僖公二年》---译注）正如《环球时报》注意到的那样“如果平壤被美韩联军拿下，它将戏剧性地改变朝鲜半岛的地缘政治格局。”
中国没有提供很多帮助的第二个原因是它事实上对朝鲜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大的外交影响力。在现在的危机中，朝鲜拒绝了中国派遣高级外国官前往平壤的请求。金正恩愿意让民众承受物质匮乏，中国的制裁就像西方制裁一样没有效果。
美国对北朝鲜导弹和核设施发动先发制人的打击或许是个很有诱惑力的选择。但是，这个选择的代价和潜在风险也非常高昂。北朝鲜几乎可以肯定会报复，韩国首都首尔是拥有一千一百万人口的城市，离非军事区（DMZ)仅仅只有35英里。现在很容易就在北朝鲜非军事区常规武器的射程之内。想象一下如果如果先发制人的打击失败，北朝鲜的哪怕一颗核弹头打过来会发生什么状况。
一般来说，针对北朝鲜的任何一种先发制人的打击都面临策略悖论。第一次打击的力度越大，抵消北朝鲜反应的可能性就越大。但是，更大的打击要求美国和韩国陆、海、空军事力量更多集结和部署，这等于是在告诉北朝鲜即将发生什么，让他们更有可能发动自己的针对软肋目标如首尔发动先发制人的打击。正如平壤一位发言人解释的那样，“先发制人的核打击并不是美国垄断的专利。如果我们看到美国将要对我们发动袭击的话，我们将先动手。”所以无论是协商还是先发制人的打击似乎都不是可靠的选择，那么，我们只能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像金正恩这样不可预测的独裁者研发出可靠的洲际导弹核武器威胁吗？
这将把我们带回到特朗普与习近平之间无法解释的对话。最有可能的猜测是，特朗普误解了习近平说的中国和朝鲜在历史上的关系的某些事实。比如朝鲜的北部在汉朝（公元前202-公元220年）时期是中国的一部分，虽然他们不是“中国的一部分”。在蒙古征服中国，建立元朝（1279-1368）之后，他们继续征服了朝鲜，所以技术上说中国和朝鲜当时只有一个政府（虽然它不是中国汉族人的政府）。传统朝鲜文化也深受中国的影响，采用了中国儒释道三大传统。
但是，这仍然让人感到困惑，为什么习近平要给特朗普上历史课呢？在能够向美国总统传递的所有信息中，为什么单说这个内容？或许只是闲聊的话题，但是存在更有意思的可能性。或许习近平想试探特朗普，如果北朝鲜现政权被推翻，从而成为中国的附属国，美国会如何反应。北朝鲜附属国将提供有效的“嘴唇”让中国感到温暖和舒服，但该地区没有人喜欢的破坏地区稳定的政权也将被清除。
习近平摆脱金正恩的最明显方法是找到战争的借口。就像针对北朝鲜的任何先发制人的打击一样，发动袭击者将承受相当程度的损失。但是，北朝鲜不大可能期待或者准备好应对来自中国的打击。像中国这样的威权政府能够很好地控制媒体和有关战争的公共舆论。而且，中国军方肯定有人欢迎这种战争。中国军队自从1979年与越南之间的小型摩擦之外已经多年没有实战经验了，有些中国人担心美国精锐部队在中东等地的实际战斗经验的战略优势。但是，对习近平来说，实际入侵北朝鲜将是大胆的、风险很高的举动。
不过，中国也有可能在不入侵朝鲜的情况下推翻金正恩政权。在朝鲜政府内部，中国或许拥有比美国政府（或者美国媒体）更多更广泛的情报资源。北朝鲜有些学生到中国留学，中国和北朝鲜之间的边界相对宽松。这都为中国军方国家安全部门提供了机会，去策反那些对金正恩独裁和常常不可预测的统治感到愤怒的北朝鲜人。或许习近平知道在这个神秘的王国正在酝酿着“7月20日刺杀行动（1944年7月20日由一班德国国防军军官和另外一些人展开的企图刺杀希特勒的行动---译注）”？
除了在佛罗里达州棕榈滩马阿拉歌庄园（Mar-a-Lago）非正式的评论（有可能被误解了）外，有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习近平正在考虑启动北朝鲜政权更迭的方法呢？没有明确的结论，但是，有报道说中国最近在调动军队到中朝边境地区。在地区局势紧张时刻的这种平常行为恰恰是帮助掩盖发动攻击的军队部署。评论家也注意到著名中国历史学家沈志华发表了一篇演讲的文稿，其中他呼吁实质性修改中国的对朝政策，确认“中国和北朝鲜的根本利益格格不入。”中国政府听任沈的演讲发布出来的事实就显示，某种根本性的改变至少已经在中国政府高层进行讨论了。这些事实加上习近平说给特朗普听的评论至少是有些隐含意义的。
如果中国愿意让军队跨过鸭绿江，造成木已成舟的局面，美国的政策会如何？一方面，袖手旁观中国在北朝鲜实现政权更迭，并成立亲中政权可能鼓励中国在东海、南海和台湾的领土野心。另一方面，我们已经看到朝鲜半岛现状的后果已经不可持续。而且，无论在北朝鲜会发生什么，中国在亚洲的领土野心都会继续成为美国的问题。最后，从冷酷的现实主义者角度来看，中国动用自己的资源促成北朝鲜政权更迭和国家建设而不是将其用在亚洲其他地方，对美国及其盟友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对于金正恩政权来说，在北朝鲜出现中国的附属国也绝对是更好选择。如果中国想参与北朝鲜的国家建设，或许美国应该不加干涉。如果习近平只是与特朗普闲聊，并没有考虑中国领导下的北朝鲜政权更迭，或许美国应该向他提出这样的建议？
作者简介：
万百安（Bryan W. Van Norden），美国瓦萨尔学院哲学教授，著有《哲学上的拨乱反正：多元文化哲学宣言》。
译自：Does China Have a Secret Solution for North Korea? By BRYAN W. VAN NORDEN
http://www.theamericanconservative.com/articles/does-china-have-a-secret-solution-for-north-korea/
